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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亦沒有野鼠爬過荒草、凄風(fēng)籠蓋四野。 她的心頭泛起酸澀,轉(zhuǎn)首看向院門處。 高大的門楣纖塵不染,“東華居”三個飄逸勁拔的大字,被雨水洗得潔凈有光。 她久久地看著那三個字,心底酸澀漸去,生出了些許荒謬。 她記起,西院的正房,是叫做“西華居”的。 自秦世章兼祧后,秦府的東、西兩院便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氛圍中,處處都必須絕對的一樣,不可有分毫差異,而其中最鮮明的表現(xiàn),便在兩院的建筑名稱上。 東院正房為“東華居”,西院正房便叫“西華居”,兩處皆為主母的住處;“東萱閣”為東院吳老夫人所居,西院高老夫人便住在對稱的“西萱閣”。 除這四處外,其余各院亦對應(yīng)而生,如東院兩位妾室居于“東云照水”,西院雙妾便住在“西月飛霜”,還有諸如“東籬”對“西廬”,“東風(fēng)渡”對“西雪亭”等等,不勝枚舉。 幸得秦世章有才,這些名號才沒鬧出笑話來,然如此多東、西二字打頭的名稱,也足夠人暈頭轉(zhuǎn)向的了。 秦素半垂著頭,厚重的劉海之下,是一抹嘲諷的淡笑。細雨攜起涼風(fēng),拂過斬衰上未經(jīng)縫補的線頭,刺著她的下頜,有些癢,也有些疼。 她抬起眼眸環(huán)視一番,入目的,是東華居初冬時的光景。 院子里植了桐樹,此時風(fēng)吹葉落,枝椏挺立,宛若刀劍出鞘,在半空里無聲廝殺。院子北角的山石子引了活水,寒泉兀自流淌,叮叮咚咚,嵌入瀝瀝雨聲中,敲出滿院的冷峭與凄清。 一所沒有了男主人的院子,便如春風(fēng)不肯渡的花園,怎么看,都帶著幾分凄涼。 秦素立在正房外的廊檐下,自簾幕的縫隙間看著房中的林氏。 林氏木然踞坐于胡床上,眉目里刻著濃重的悲傷,以及更加濃重的疲倦。 這個一心要給庶女下馬威,連晨起請安也要變著法地給庶女難堪的主母,此際看來,也不過是個失去了夫君的凡人罷了。 秦素對她沒有同情,只有越發(fā)清醒的認知。 她平心靜氣地打量著林氏。 林氏有一張端麗的容顏,眉骨高、鼻骨挺、下頜圓潤,整張臉飽滿如花苞,笑時便有若春花綻放。 秦素私下覺得,比起西院夫人鐘氏飄逸出塵的韻致,林氏美在輪廓,她那張臉總是不管不顧地美麗著,無論悲喜怒恨怨,也依舊無損于她的美麗。 如果眉間的陰郁能夠少些的話,秦素相信,林氏會更動人一些。 不過,這應(yīng)該是不可能的。 當(dāng)年頭一胎生下的嫡長子,只活了不到三個月便即早夭,林氏深受打擊。自那一刻起,她的情緒便像是定了型,縱然后來順利生下了兩女一子,她似乎也永遠走不出那一日的陰霾。 “六meimei好早?!鄙砼晕⑽⒁话?,秦素的衣袖被人碰了碰,她轉(zhuǎn)過頭去,卻見身邊已多出了一人,正是二娘秦彥婉。 二娘秦彥婉、四娘秦彥貞與六郎秦彥恭皆為林氏所出,除這三人外,東院另有庶出子女三人,分別是盛氏所出五郎秦彥樸、徐氏所出七娘秦彥柔,以及外室女秦素。 秦彥婉應(yīng)是從正房靈堂棚屋趕過來的,麻衣上還沾著香燭的氣息,腳下屐齒微濕。 連日不停地守靈哭喪、鋪草枕土,朝暮只以一溢米粥裹腹,秦彥婉的面色有些憔悴,儀容卻依舊整潔。 “我是二姊,六meimei還記得么?”她小聲地道,一雙剪水瞳像浸了秋煙,凝在秦素的臉上。 秦素福身向她行了禮,亦輕聲地道:“我記得的,二姊好?!?/br> 秦彥婉柔柔應(yīng)了一聲,伸手摸了摸她的發(fā),便也轉(zhuǎn)首看向明間。 她只比秦素大了一歲,卻足足高出秦素一個頭,因而這摸頭的動作做起來便不顯突兀。 秦素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少女。 從她的角度,只能瞥見秦彥婉清麗的側(cè)顏,長眉如畫,秋水明眸,神情間含著幾許輕愁,美得叫人移不開眼去。 秦家多出美人,秦素五個姊姊一個meimei皆是容貌清秀,而這其中,又以秦彥婉為最。 兩年之后,秦家二娘的美名,可是傳遍了整個陳國的。 秦素不自覺撫住了胸口。 那里有一絲微熱的灼痛。 前世秦家滅門后,在趙國一個大士族的家里,她曾見過秦彥婉。 彼時,她是郎主新得的艷姬,她是府中侍酒的美婢。因二人皆會說陳國話,便被遣出招待陳國使團。 酒宴歡歌、觥籌交錯,她們于華宴之上重逢,卻雙雙淪為玩物,一個纏綿于男人懷中,一個婉轉(zhuǎn)于男人膝上,四目相顧,不敢相認,唯錯眸而過。 秦素不知秦彥婉是如何來到趙國的,也懶得去問。彼時的她恨著林氏,亦恨著林氏的女兒。 她以為,她未請隱堂“密殺”取了秦彥婉的命,已然仁至義盡。 可是,就在她被郎主轉(zhuǎn)送他人的那一晚,秦彥婉卻悄悄地來找她,塞給了她一個包袱。 她打開包袱,里面是兩張熱餅、兩只熟蛋,還有一張帶著余溫的五十兩銀票。 她怔忡地抱著那只包袱,包袱里的餅透出溫?zé)幔?,烙著她的肌膚,也灼著她的心。 當(dāng)她抬起頭時,在異國寒冷的星空下,秦彥婉瘦弱而纖細的背影有若一道輕煙,漸行漸遠,漸至無蹤。 第032章 雨霖霖 那只包袱,秦素后來扔了。 也或許,她最終還是將它帶在了身上。她已經(jīng)記不清了。 年華如逝水,漸漸洗去前塵,許多的人來了又去,從她的身邊依次經(jīng)過,若蜻蜓點水、似寒雁穿潭,與她的生命輕輕一觸,便即分開。 她為隱堂效力,輾轉(zhuǎn)于趙國的士族門閥,又陰差陽錯回到了陳國,在深宮里自顧不暇。 漸漸地,她忘了自己的來處,唯偶爾午夜夢回時,會想起那一夜蕭疏的星子與月華,會覺出胸口那一絲微微的熱。 那樣的一種溫度,經(jīng)年之后,似仍舊穿透了無盡的歲月,烙在她的心口。 她并不知道秦彥婉后來怎樣了。 那張清麗而憂愁的容顏,自那一日之后,便從不曾在她的故夢中出現(xiàn)。 秦素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