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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3章 東萱閣 見秦素不肯開口,林氏的臉色越發(fā)陰沉。 從她所在的位置去看,只能看見秦素那厚厚的一道劉海,鴉青的烏發(fā)亮晃晃地,刺目且灼心。 “嘭”,林氏的手掌重重拍在案上。 “母親息怒?!鼻厮亓⒖谭土松眢w,恭聲告罪:“這件事是福叔辦的,阿素不知詳情?!?/br> 清而弱的聲音,卻安穩(wěn)從容,不見一絲惶悚。 林氏臉上騰地?zé)鹋猓p眉猛地一張。 “該去祖母那里了,母親?!鼻貜┩褫p輕柔柔地開了口,清潤明凈的聲音,洗去了房中暗涌的戾氣。 林氏神情一凝,轉(zhuǎn)眸看向案邊時(shí)漏,這才發(fā)覺時(shí)漏將盡,已近辰初。 她輕輕咳了一聲,面色瞬間便恢復(fù)了平靜:“確實(shí)不早了,走罷。”說罷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風(fēng)匆匆滑過秦素:“六娘也起來罷,隨我去見見你祖母?!?/br> 使女掀起門簾,天光乍涌,映亮了林氏輪廓飽滿的面龐。此刻的她神情安寧、行止端雅,再非壓抑而陰沉的怨婦。 她姿態(tài)優(yōu)雅地扶著使女,當(dāng)先往門口行去。 不論其他,只說這一份變臉的功力,林氏還是深得其法的。 直待林氏行至門邊,秦素才在地上笨拙地蠕動了一下,想要起身。 然而,她此刻的樣子有些狼狽,一副想起身又起不來的樣子,兩手撐地,手臂微微顫抖。 前方傳來輕輕的嗤笑聲,像是哪個(gè)使女在偷笑。 錦繡連忙上前攙扶,秦素偎著她的手方才勉強(qiáng)站了起來,卻又在秦彥婉與秦彥貞二人行過身邊時(shí),驀地站立不穩(wěn),歪向一旁。 “六meimei!”秦彥婉輕呼,她身旁的侍女采綠早已搶前幾步,與錦繡合力扶住了秦素。 “多謝二姊?!鼻厮厝淼姆至拷詨涸阱\繡身上,語聲有些虛弱,下意識地拿手去捶膝蓋。 秦彥貞蛾眉輕蹙,眸光向秦素的膝蓋處瞄了瞄,未曾說話。 “小心些。”秦彥婉有些不放心地叮囑了一聲,方往前去了,秦素便靠在錦繡身上,一步一挪地跟在后頭。 東華居的院門外,是兩彎長長的回廊。 吳老夫人所住的東萱閣,位于東院的最南端,院子左近既有山水畫樓,亦有蘭園桂圃,風(fēng)景佳美,一年四季皆可賞玩。 不過,吳老夫人性子寡淡,并不熱衷于熱鬧,于是,那些山水花草便也只能空自美麗著,年年歲歲,寂寞如初。 回廊里響起斷續(xù)的木屐聲,廊外雨幕如煙,天地間覆了一層煙色的輕紗。 這是獨(dú)屬于東院的氣氛,寂靜而又壓抑。 秦素心中嘆惋,身體卻往錦繡的方向傾去,將全身的分量皆壓在了她一人身上。 錦繡的鼻尖冒出了汗來,臉漸漸憋得通紅。 縱然秦素生得瘦小,卻也有好幾十斤,錦繡如何吃得?。坎贿^小半刻鐘,她的兩條手臂便已不像是自己的了,更遑論被壓得死死的肩膀,已經(jīng)麻得失去了知覺。 她忍不住有些抱怨,林氏罰的是秦素,最后卻是她這個(gè)使女倒霉。她倒是想找個(gè)人來換換手,可秦府有家規(guī),庶出子女去正房拜見長輩時(shí),只能帶一個(gè)仆役。 方才見秦素留下阿栗收拾房間,只帶了自己出門,錦繡還高興了一陣,以為可以輕省些??烧l知這卻是個(gè)苦差事,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累得走不動路了。 好容易行至東萱閣,錦繡已是氣喘吁吁。 “有勞你了,累壞了罷?”秦素依著欄桿站定,低聲道謝,一只手覆在膝蓋處,雪白的麻衣襯著她黑黃的手指,十分醒目。 錦繡忙道“不敢”,喘著粗氣退后一步,立在秦素的身側(cè)揉胳膊,面色實(shí)在不能算好看。 秦素專注地捶著膝蓋,面無表情。 比起阿栗,她當(dāng)然更愿意讓錦繡“侍者服其勞”,更何況她的膝蓋也確實(shí)有些疼。 “六姊?!鄙砼詡鱽砬貜┤釅旱偷穆曇簦o接著,一只小小軟軟的手便覆在了秦素的膝上:“我?guī)湍闳嘁蝗??!?/br> 秦素低下頭,眼前是小姑娘晃動的丫髻,過了一會,丫髻動了動,便見一雙大眼睛忽閃地抬了起來,看著秦素,語聲里帶著小女孩的軟嫩:“揉揉就不痛了。” 她正在換牙,說話時(shí)小嘴巴一努一努的,很有趣。 秦素忍不住便去摸她的頭,輕聲道:“我不痛了,多謝阿柔?!?/br> 秦彥柔聽話地停了手,回首向秦彥婉一笑,得來了對方嘉許的眼神。 秦素見了,一時(shí)間有些五味雜陳。 林氏方才的舉動不能算不妥,只是她未曾想到,秦彥婉行事會如此周到。 身為晚輩,她不好直接違逆主母,便委婉地借用這種方式,向庶妹表達(dá)了歉意。 前世見慣了宮里的各種女人、各樣手段,如今乍然遇見這樣的純粹與善意,秦素還真是不習(xí)慣。 一陣風(fēng)拂過回廊,幾桿竹子在風(fēng)里微彎了腰,碧綠的葉片搖下幾粒雨珠。 正房門簾忽地挑起,一個(gè)上了些年紀(jì)的婦人走了出來,向林氏躬了躬身。 這婦人生了一張嚴(yán)肅的長臉,皮膚很白,兩彎眉毛捏得細(xì)長,眼珠是冰冷的深褐色。 這是蔣嫗,是吳老夫人最倚重之人,亦是秦世芳的兩位乳母之一。 再次見到這張從無笑意的長臉,秦素仍舊覺得怪異。 一個(gè)從來不笑的婦人,卻偏有兩道長長的彎眉,真是叫人不知如何形容才是。 蔣嫗向林氏行禮后,便又湊到她跟前低聲說了幾句話,方后退一步,躬身道:“老夫人已起榻了,夫人請進(jìn),郎君請進(jìn),各位女郎請進(jìn)?!?/br> 青衣使女挑起兩重對掩的門簾,林氏打頭,帶領(lǐng)一干子女們跨進(jìn)了屋中。 東萱閣共有五間正房,房間取勢開闊,明間地面上鋪著一色的大塊青磚,擦洗得光可鑒人。屋中家具皆為上好檀木所制,迎面是一方大案,左右各是兩張雕花扶手椅,沿墻是兩溜短榻,上頭皆覆著素羅棉褥,榻前置著小幾,下方磚地上鋪著厚厚的青氈,房間一角架著熏籠,暖意氤氳而出,有松餅的香氣四下彌漫。 眾人先向吳老夫人見禮,方才挨次跽坐于兩旁的短榻。 第034章 各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