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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俊美,卻不知薛大郎比薛二郎也不差多少,甚至還更有一種特別的味道,可眾人卻只看得到他的冷,竟還以“鐵面郎君”來形容這樣翩翩出塵的君子,委實過份。 “哈”地一聲,薛允衡突然笑了起來。 阿堵一驚,連忙收回視線不敢再看,低著頭老老實實地去泡茶。 薛允衡卻是只笑了這一聲,便將臉一肅,語聲也瞬間清冷:“我承認,我不及長兄你冷靜,亦不及你多智。然我卻有一樣比你好,便是我活得是我自己,不是一個模子里拓出來的士族郎君。” 說到此處,他驀地大笑起來,雪白的衣袖鋪于膝上,一抬手便將發(fā)上小冠除去,信手拋在了一旁。剎時間,披墨般的發(fā)絲落下,似墨線染滿白裳,他俊美的臉上一派張揚,卻又透著股汪洋自在的肆意與灑落,狹長的眼眸中似融了漫天星子,清冷而灼目,竟讓人不敢逼視。 “我活得便是我自己,”他朗朗言道,俊顏上的笑容若月華乍現(xiàn),照亮了整個車廂:“我只做我想做的事,只行我愿行的路,任何人阻不得我、強不過我、改不了我。我便是我,便是沒了那個薛姓,我也仍舊是我?!?/br> 擲地有聲地說完那番話,薛允衡便將衣袖一揮,似是要將這逼仄的空間揮去,揮出一個萬里長風自在天,好讓他于天地間任意逍遙。 薛允衍有些怔忡地看著他。 然而,這怔忡只得一瞬,很快地,他的眼眸便重又垂落在了書頁上,琥珀般的雙眸剔透而冰冷,仿若未曾聽見薛允衡的話。 薛允衡也根本沒在意他的反應(yīng),只是灑然一笑,便將兩手枕于腦后,一派悠然地靠坐于隱囊上,神情極為輕松。 薛允衍的視線,仍舊安靜地在書頁上滑動著。 一縷發(fā)絲不知何時散落了下來,漆黑的發(fā)線落在他灰色的衣襟處,灰與黑之間,流動著一種奇異的美,襯著他挺直的鼻梁與薄薄的唇,沒來由地,讓人覺出歲月靜好。 “二郎不孤矣?!绷季煤螅K于如是說道,溫涼的語氣復如往常,語罷,抬眉掃了掃薛允衡,唇邊綻出了一彎漣漪:“如此,我無情,你多情,倒也不愧是兄弟?!?/br> 說這話時,他清寥如遠山般的眉眼之間,像是起了些微妙的變化,那琥珀般的眸子里,頭一次盛放了幾許笑意。 那笑意極薄,眨眼間便飛逝而過,快得讓人幾乎無從發(fā)現(xiàn)。 便在此時,馬車驀地晃了一下,隨后便駛動了起來,車輪轉(zhuǎn)動的聲響傳來,打破了車中的寂靜。 “篤,篤”有人輕扣車門。 阿堵猛地回過神來,知道這是他這個小廝出馬的時候了,總不至于叫兩位郎君應(yīng)門吧。 于是他快手快腳地放下茶壺,湊到車窗處掀了簾,虎著一張微胖的臉,沉聲問:“何事?” 何鷹正騎馬跟在車旁,此時便向車廂里看了一眼,見兩位郎君并無說話之意,便向阿堵道:“煩請轉(zhuǎn)告侍郎,諸事已畢,馬上回府?!?/br> 阿堵點了點頭,將車簾放了下來,向薛允衡稟報道:“侍郎,何鷹說……” “我聽到了?!毖υ屎獯驍嗔怂鈶B(tài)悠然地向旁邊的茶壺示意了一下,吩咐道:“泡茶?!?/br> 阿堵的牛眼立刻向上一翻,翻出個不帶半點雜質(zhì)的大白眼。 就會欺負自己的小廝,有本事你去跟大郎君犯橫??!方才說得那么大聲,大郎君還不是根本不理你,現(xiàn)在倒來跟小廝耍威風了,算什么英雄好漢! 可笑他方才還感激涕零地想著,他家郎君是好人。 好人個屁! 阿堵翻著牛眼恨恨地想著,跑去一旁撈起茶壺,將頭泡茶水傾去了車窗外。 他就是個命苦的,就算被欺負成了這樣,還記得兩位郎君從不喝初道茶。他這個小廝簡直是太好了,他自己都要為自己感動了。 車廂里傳來他泡茶的聲音,小風爐上的水壺冒出熱氣,茶壺與茶盞輕輕磕碰,發(fā)出令人愉悅的聲響。 “難得你說了幾句有道理的話,我便不與你計較了?!毖υ屎馔回5亻_了口,語氣卻有些懶洋洋地,隨后便屈起了長腿,盤膝坐在了錦墊上。 阿堵看了他一眼,想著,這話應(yīng)該不是對自己說的。 他沒敢去看薛允衍,只是專心地泡好了茶,向兩位郎君的茶盞中倒了,復又縮在了角落里。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變成死物,也免得被這兩位郎君冷熱夾擊,不死也要得病。 第198章 冒復除 阿堵抱著膝蓋,眼角搭了薛允衍一角袍袖,又看了看薛允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才兩個人的那番對話,竟讓車廂里的氣氛軟了一些,那種劍拔駑張的感覺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竟是難得的安靜祥和。 薛允衍正在看著書的最后一頁,面容沉凝,讓人想起寧靜且闊大的湖水,在無風的時候,兀自圓潤寧謐。 車廂里是一陣翻動書頁的聲音,越發(fā)襯出了一種安靜。 薛允衍終于看完了書的最后一頁,將書合上了。 “說說鄒承尉吧?!彼麑鴶R在一旁,端起茶盞看著薛允衡,淺墨色的長眉舒展著,眸色清遠,語氣亦很平靜:“我只知他乃符節(jié)縣承尉,余者概不知曉,還望二弟不吝賜教。” 從方才的不動如山,到此刻的平心靜語,薛允衍做來如行云流水,兩種態(tài)度轉(zhuǎn)換得十分自如。 薛允衡正了神色,蹙眉沉吟了一會,方沉聲道:“去年九月底,我?guī)藵撊敕?jié)縣時,便是得了鄒益壽相助?!彼恼Z氣也很平靜,神情中帶了幾分回憶:“鄒益壽乃中元七年秀才,中元八年過成固縣議、漢中郡議,中元九年春赴大都,任門下中書省通事,因得罪了周平仲,一年后被貶至漢嘉郡符節(jié)縣,做了承尉?!?/br> “周平仲?”薛允衍緩聲語道,淺墨般的長眉微微一動:“周平仲為尚書右丞,為何要為難一個小小通事?二人是舊識?” 薛允衡毫不意外地看著他,點頭道:“雖未中,亦不遠。他二人本身并不認識,只不過周右丞當年落魄時,曾受過鄒承尉母家恩惠?!?/br> 薛允衍“唔”了一聲,略一沉吟,眸中便劃過了然之色:“當年落魄無人知也就罷了,如今驚聞故人至此,生怕失了顏面,不報恩反成仇,便將故人子孫給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