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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不可笑,亦不可悲的。 一切的繁華與榮耀,江山社稷、家國天下、家族親人、摯愛親朋,此際看來,還敵不過眼前破洞的斗笠下漏出的一指天光。 唯天地,可永恒。 余者,大者不過草芥、細者更如微塵。 不過如此。 他有些意興闌珊起來,手指仍舊撫著一旁的車板,眼睛卻又緩緩闔起。 那一刻,他忽然便覺得,這世上值得看、值得聽的人或事,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第328章 有洞天 “郎君,快到了。”焚琴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唔”,桓子澄緩緩張眸,應(yīng)了一聲,掀開了斗笠。 牛車已然停在了一處店鋪前,那店鋪破破爛爛地,極不起眼,若非門招上那個斗大的“鐵”字,只怕旁人會以為這家店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 焚琴當先便跳下了車,向著那啞奴打了個手勢,便走進了店中。 桓子澄亦緩步下了車,卻不曾進店,而是在門外候著。 不一時,便見焚琴又走了出來,躬身稟道:“郎君,老火在里頭呢,他說镢頭已經(jīng)打好了,請郎君進去瞧?!?/br> 他一面說話,一面便不自在地撣了撣衣袖,小臉垮垮地,顯得不大高興。 也難怪他不喜。 這店子確實臟亂了些,不只破,里頭還點著個大爐膛,燒得火星子亂噴,四面墻皆熏得黑了,換了以前的桓子澄,他是絕對不可能來這種地方的。 然而,那終究是以前了,不是么? 人是會變的,更何況死過一回的人? 他仍舊是他,卻又,并非是他。在他的身體里,住著另一個靈魂。 縱然,那仍舊是他的靈魂,然而,此際的他,卻終究不是當初的他了。 桓子澄有些慨然起來,點了點頭,也不說話,只將斗笠信手擱在了車上,便邁開長腿往里行去。 焚琴此時便沒再跟著了,而是守在了車子旁邊。倒是那個一直看著有些憨傻的啞奴,咧開嘴笑嘻嘻地跟著走了進去。 店鋪里有些暗,一些農(nóng)具與鐵器胡亂堆放著,新舊混雜,有些器物上落著厚厚的灰,顯是很久無人打理了。 桓子澄對這里似是很熟,看也不看,緩步繞過雜物,穿堂而過,徑直走去了里間。 里間是個極闊大的屋子,正是打鐵之處,屋中的溫度比外頭高了許多。一個赤著上身的精瘦老者,站在火爐前,專心地敲打著手里的一柄鐵鉗子,旁邊有兩個小徒替他鼓風,桓子澄走進來時,這三人連頭都沒抬。 而奇怪的是,他們這明顯簡慢的態(tài)度,桓子澄卻是根本不以為意,甚至還向那老者微微點了點頭,繼續(xù)往里而去。 推開了大屋盡處一扇灰仆仆的小門,又是一間雜亂的屋子,屋中置著幾案榻椅,盡皆粗陋不堪,一旁還有一張亂糟糟堆著被褥的榻。 看上去,這應(yīng)是店主居住之處。 到得此處,這屋子似亦到了盡頭,然而,桓子澄卻仍舊繼續(xù)往前走,直到來到了北面的一處墻壁前,伸手一推。 那墻壁竟被推了開去,卻是一扇打造得極巧妙的小小月洞門。 他撩袍跨過門檻,眼前已是別有洞天。 不大的一所小院,花木精潔、樹影參差,朱漆回廊沿一側(cè)游轉(zhuǎn)而去,廊下懸著幾架精致的鳥籠,籠中卻是空的。院子的一角是個花圃,此時園菊盛放,金白朱紫,開得格外熱鬧。 一個看上去十分平凡的中年人,正蹲在那片花圃前,手里拿著一只精巧的鐵壺,慢慢地往花圃中灑著水。 他的衣著十分普通,只看側(cè)顏,也只是普通的容貌,然而他通身的意態(tài)卻是優(yōu)雅從容,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閑適。 聽見身后腳步聲響,中年人便回首看了桓子澄一眼,臉上并沒有意外的表情,像是早就知道他會來,點了點頭道:“你來了。”說著他便放下了水壺,往一旁指了指,“我這便好,請坐?!?/br> 菊圃旁是一方石桌并兩張青漆竹鼓凳,鼓凳上鋪著素錦椅墊,并不奢華,卻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桓子澄向那凳子上坐了,又看了看一旁的啞奴。 啞奴仍舊是笑嘻嘻地,見桓子澄坐了,他便很自覺地站在了他的身后,黑黑的臉膛上是一派憨厚的神情。 中年人提著水壺,先行擱去了一旁的小山石子上,方才拿了布巾擦手,緩步走了過來,坐在了另一張竹鼓凳上。 “有消息了。”他仍舊是態(tài)度隨意,一面說話,一面便探手自袖中取出一張卷成圓筒的字條來,呈予了桓子澄,淡笑道:“李樹堂已死,幸不辱命?!?/br> 桓子澄沒動,一旁的啞奴卻上前接過字條,展開看了兩眼,方才看向了那中年人。 那一刻,這啞奴的面上早已沒了憨笑,一雙小而黑的眼睛眸光淡然,卻又隱著一種刀鋒般的銳利:“就去了這么幾個人?”他問道。 許是很久不說話,他一開口,那聲音便沙子一樣地刮著人的耳朵,聽著說不出地難受。 啞奴突然開口說話,而在場的二人卻似是習以為常,無一人驚訝。 那中年人沒去答他,而是將視線轉(zhuǎn)向了桓子澄,那雙平素看上去很和善的下垂眼里,忽地閃過了一絲冷意。 “如何,桓大郎尚且不滿意么?”他問道,語氣微寒。 這人看上去一派與世無爭的模樣,而在說出此語后,他身上的銳氣便再也掩不去,直若長劍出鞘一般,一股無形的殺意,頃刻間便彌散了整間院子。 啞奴哂然一笑,抱臂而立,根本不為所動。 此時任誰也能看出,這啞奴絕非常人,不說別的,只說這中年人滿身凌厲的殺氣,若真是普通的奴仆,只怕當場就要嚇呆了。 可是,這啞奴立在桓子澄的身后,身上的氣息淡極近無。 中年人的瞳孔縮了縮,臉上飛快地罩上了一層青氣。再下個瞬間,他已是氣勢收斂,重又恢復(fù)成了開始時與世無爭的模樣。 而桓子澄,卻在望天。 從中年人拿出字條開始至此刻,對于這園中發(fā)生的一切,他根本無動于衷。 兩樹白楊、數(shù)竿修竹,再加上一棵正結(jié)果的柿子樹,小院的上方便有了翠葉青枝,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