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我們將覺慧除去，萬一叫杜四郎察知了事情的真相，他……或成隱患。”蘇長齡說道。

    在他和桓子澄的眼中，覺慧是死是活根本就不值一提，他們在意的是杜四郎這顆棋子，會不會聽話地任由他們擺布。

    桓子澄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首看向了窗外，冰冷的語聲毫無起伏：“先生怎么也這樣?jì)D人之仁起來了?！?/br>
    覺慧總歸會死，就算他桓子澄不出手，她也是命不久矣，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最遲也撐不過明年。既如此，倒不如讓她死得更有價值一點(diǎn)，還能越發(fā)激起杜四郎的兇性。

    “我著相了?！碧K長齡笑道，拂了拂衣袖，復(fù)又慨嘆：“我只是有點(diǎn)不敢相信，素來如冰似雪、高潔出塵的桓氏大郎君，卻原來亦有如此殺伐之氣?！?/br>
    “先生過譽(yù)。在先生面前，我不過是學(xué)生罷了?！被缸映蔚氐馈?/br>
    前世時，為了復(fù)滅門之仇，他蘇長齡可是把全大陳的人都恨了進(jìn)去，為家仇而竟至與故國為敵。

    在這位蘇先生眼中，或許從來便不存在什么無辜之人。舉凡手段，皆是以達(dá)成目的為首要；舉凡人物，皆可視為棋子加以cao控。

    前世的蘇長齡曾有一句很著名的狂言：“我蘇長齡所謀只有十二字——有智無情、有腦無心、有算無遺。當(dāng)此十二字，則天下無敵?！?/br>
    若非如此極之于謀，他又怎么可能從叛國之人一步步踏上趙國權(quán)力的巔峰，成為名著三國的大謀略家？縱然其行徑始終為人所不齒，然其謀略上的成就，卻是所有人都無可否認(rèn)的。

    這位蘇長齡蘇先生，才是他桓子澄的授業(yè)恩師。且桓子澄還相信，但凡他在諸事上表現(xiàn)出一點(diǎn)手軟的跡象，蘇長齡必不會如今日這般對他言聽計(jì)從。

    就算他救下了蘇長齡全家，又以無比精準(zhǔn)的預(yù)言鎮(zhèn)住了對方，以蘇長齡的桀驁，他也不會永遠(yuǎn)聽命于他。

    唯有表現(xiàn)得比他還要冷酷、還要算無遺策，蘇長齡才會真正地心悅誠服，甘愿供他桓子澄驅(qū)策。

    “既是主公計(jì)議已定，那我便擇日透話罷?！碧K長齡溫潤的語聲響起，分明是奪取人命的謀斷，自他口中說來時，卻似與友人清談，“自從我擅術(shù)數(shù)之事為府君所稱道后，府君倒也時常與我切磋?！?/br>
    江仆射也擅術(shù)數(shù)，但與盡知前世的桓子澄相比，他那點(diǎn)術(shù)數(shù)便毫無意義了。

    蘇長齡話音落下，桓子澄卻沒有接話。

    房間里兀自安靜著，好一會后，他冷湛湛的語聲方才響了起來：“杜三郎……也閑了許久了?！?/br>
    蘇長齡眉頭一跳。

    他抬頭看向桓子澄，瞬息間便已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不由訝然：“主公的意思是，讓杜三郎也卷進(jìn)此事中來？”

    “閑子也有閑子的用處?！被缸映蔚坏卣f道，視線垂落于杯盞上，似是有些心不在焉，“把覺慧的消息透給杜三郎，引他上鉤。杜驍騎那里，先生不必理會，他自然會有動作。”

    蘇長齡凝眉聽著，面上的神情已是格外鄭重。

    原本只是借杜驍騎之手殺掉覺慧而已，此事并不難。而若依桓子澄之計(jì)，則事情會變得復(fù)雜百倍，然而卻又會變得……

    “有趣，有趣?！睌?shù)息之后，蘇長齡終是說道，語罷又忍不住擊案而嘆：“大妙！”

    那一刻，他看向桓子澄的眼神里，終究是多了些許欽佩。

    桓子澄此計(jì)，確實(shí)妙極。

    據(jù)蘇長齡所知，杜三郎的日子，如今可謂艱難。

    自從母族何氏牽涉到了謀逆大案中，他生母也在不久前“病故”，杜三郎在杜家日漸被壓得抬不起頭來，據(jù)說連住處都簡陋得不成樣子。

    若說杜三郎起意調(diào)查風(fēng)頭正勁的“庶弟”杜四郎，在動機(jī)上是很說得通，或是嫉妒、或是仇恨、或是邀功，在在都順理成章。而若由他的身上透露出覺慧的行蹤，杜驍騎必定會出手干預(yù)，沒準(zhǔn)還會順手把杜三郎也給滅了。

    到說底，這天下間最想瞞住桓九娘之事的人，是杜驍騎。

    明知中元帝對桓家如此忌諱，他杜家卻還偷偷地養(yǎng)了個桓家的外孫，此事萬一曝出，杜驍騎難辭其咎。

    思及此，蘇長齡面上的欽佩之色愈濃，搖頭嘆息地道：“吾雖是門客，卻不如主公善謀矣?！?/br>
    與桓子澄之計(jì)比起來，他此前的辦法委實(shí)太過簡陋。桓子澄才是真的不廢一子，讓所有人都在棋盤上活了起來。此外，有此一策，就算事后杜四郎起疑，也絕不會想到這是桓氏出的手。

    “呂時敏那里可有消息？”桓子澄驀地問道，有些突兀地?fù)Q了一個話題。

    看得出，他并不想再在覺慧之事上多做糾纏。

    蘇長齡聞言，面色微微一凝，沉聲道：“呂時敏幾乎足不出戶，也不見客，除了點(diǎn)卯當(dāng)值以外，直如隱形一般?！?/br>
    桓子澄輕輕“嗯”了一聲，淡然地道：“是個聰明人?！?/br>
    “主公明見?！碧K長齡頗有誠意地恭維了一句，端起茶盞啜了口茶：“此人確實(shí)是敏于內(nèi)而訥于外。他越是如此，陛下便越是放心，相應(yīng)地，呂家也就越安穩(wěn)?！?/br>
    “如有異動，速報(bào)予我。”桓子澄說道，冰一般的面容上隱有肅殺之意。

    蘇長齡似是有些吃驚，停了一會后，終是忍不住問道：“主公的意思……莫非是要廢了他？”

    第677章 改門庭

    桓子澄側(cè)過身子，將盞中的冷茶潑去了一旁，道：“看他的表現(xiàn)。如無用，廢之亦不可惜?！?/br>
    蘇長齡這一回是真真切切地大吃了一驚，挑眉道：“主公何出此言？太子母族也就只剩下這幾個人了，主公不思添人，反倒意欲除之。主公便不怕太子之位不保么？”

    桓子澄抬眼看了看他，冰冷的臉上毫無波動：“呂氏不比桓氏，桓氏進(jìn)可攻、退可守，更可改弦更張、改換門庭，而呂氏頭上的太子帽子，卻是終生不可去除。若行動間一有錯著，呂氏便是最大的隱患?！?/br>
    此言一出，蘇長齡已是聳然動容。

    “郎君的意思是，桓家有意重新推舉一位皇子？”他問道，那雙平素總是隱含著智慧與篤定的眼睛，此時已經(jīng)張得極大。

    他確實(shí)極為震驚。

    在他看來，桓家是毫無疑問的太子一系，因?yàn)榛甘仙砩系奶永佑〈虻锰?，?dāng)年又與呂家走得太近。若不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