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默認下了薛允衍的話。

    朝堂之事，確實沒有她明著置喙的余地。

    再者說，薛允衍很可能也是好意，有他在前頭杵著，程廷楨便不會把秦素與朝堂諸事聯(lián)系在一處，從某種程度上說，薛允衍這是在給秦素打掩護。

    罷了罷了，這些大郎一個個鬼心眼兒都特別多，她公主大人大量，不與他們計較。

    秦素在心下如是安慰著自己，總算把那一肚子的不可言說之語給壓了下去。

    “卻不知殿下今日召程候前來，所為何事？”薛允衍淡然的語聲傳來，仍舊是平靜得就像是與人閑聊。

    秦素飛快地朝他翻了個大白眼。

    薛允衍卻是看都沒看她，垂首提袖，執(zhí)起案上茶壺，慢悠悠地向盞中斟著茶，神情一派閑逸。

    秦素盯著他看了半晌，方才重重吐出一口濁氣，轉向程廷楨道：“此次請程侯見面，本宮卻是有事相求?！?/br>
    程廷楨聞言，立時誠惶誠恐地道：“殿下言重了。殿下但請吩咐，臣莫敢不從?！?/br>
    秦素淺淺一笑，和聲道：“聽程侯如此說，本宮便放心了。本宮想要請程候替我盯著一個人，便是左思曠?！?/br>
    “左御史？”程廷楨微有些訝然地看向了秦素：“那豈不是……”

    “正是?！辈淮f完，秦素便點了點頭，面無異色地道：“他曾經(jīng)是我姑父，如今么，不過是個小地方來的小官兒罷了?！?/br>
    說這些話時，她的語氣中有著毫不掩飾的輕慢：“不瞞程侯說，對此人，我一向心中存疑，這懷疑從我還是秦六娘之時起便已深植于心。如今他際遇奇特，身無寸功居然也能平步青云，坦白說，我這心里總覺得他有幾分詭異。所以我想請程侯替我盯著他。”

    說到這里，秦素便又是一笑，續(xù)道：“程侯與他本是同鄉(xiāng)，如今又是同朝為官，兩下里往來甚是方便。我所求者，仍舊是內(nèi)宅之事，所以說，與其說我是請程侯幫忙，倒不如說，其實我是想請程夫人替我打聽一個人。”

    她說到這里便停住了聲音，探手自袖中取出一張字條，交予了程廷楨。

    程廷楨連忙雙手接過，展開看了看，點頭道：“是，殿下?！?/br>
    秦素向他一笑，執(zhí)起一旁的紈扇輕搖著，道：“這人可能有點不大好打聽，連左家的人見過的也不多。還是要有勞程夫人暗中觀察了?！?/br>
    秦素對自己的前姑父盯得如此之緊，此事委實古怪，不過程廷楨卻是面色如常，只躬身道：“是，我回去就與內(nèi)人說。殿下放心便是。”

    自上巳宮宴之后，秦素對這位程夫人的聰敏已然有所了解，此時便笑道：“如此甚好，還請程侯替本宮謝過程夫人?！?/br>
    程廷楨自是連稱不敢。

    秦素此時便又道：“除左思曠之外，還有一人，也要請程侯替我多多關照?！?/br>
    她說著便壓低了語聲，低低地向程廷楨交代了幾句話。

    程廷楨一面聽一面點頭，末了便笑道：“此事倒容易，殿下放心，我定將人關照周全?！?/br>
    將兩件事交代完畢，秦素放下了心中大石，停了片刻，又輕聲道：“這兩件事看起來不甚要緊，然于我卻是至關重要。且，左思曠其人，怕是與杜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程侯行事時需得小心一些，莫要被他察知。”

    程廷楨恭聲道：“殿下放心，我與左御史乃是舊識，兩家也算有通家之好，進京還是作了一路來的。他如今對我……頗有拉攏之意?！?/br>
    第804章 請撫琴

    “哦？”程廷楨話音方才落地，未容秦素說話，薛允衍便淡然地接了口，面上一派平靜：“竟有此事？”

    “是，中丞大人?！背掏E應聲道，神態(tài)越發(fā)恭謹：“左御史曾數(shù)次邀我宴飲，席間隱約提及他在京中有高官貴人相助，又多次探我的口風，全被我含糊應付過去了。我本想著等些日子再向中丞大人稟報的，不想今日公主殿下也說起了此人，倒也是巧?！?/br>
    秦素笑著點了點頭，沒說話。

    此時，薛允衍淡靜的眉眼間，卻是蘊了一層冷意：“左御史倒真有閑功夫，許是我交代他辦的事情太少了?！?/br>
    左思曠任令曹御史，正在薛允衍的手下。

    程廷楨便笑道：“左御史倒是對中丞大人十分贊賞，每每提及大人時皆是贊嘆不已?！?/br>
    秦素不由冷笑了一聲：“他倒真精明，滴水不漏?！?/br>
    程廷楨便點頭道：“諸人皆知，我進京乃是薛氏一力促成的，他在我面前謹言慎行，亦屬應當。”

    此言一出，房間里便安靜了下來。

    左思曠的背后有人，這一點已是毋庸置疑的了。只是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誰，目前尚無確證。而他與杜驍騎之間的聯(lián)系，目前也只是秦素單方面的推測。

    秦素卻是沒想到，自進京之后，這位左御史不僅屢次三番要引程廷楨入彀，更是故意在對方面前大贊薛氏，此舉背后，想來必有深意。

    “若他再有意拉攏，你透些活話過去便是。”薛允衍淡然的語聲傳來，打破了這房間里的寂靜。

    程廷楨立時應了個“是”，又問：“若他有進一步打算，當如何處置？”

    薛允衍端起茶盞，慢慢是喝了一口茶：“近之，便為切；遠之，則為拒；當取遠不近之度，誘之引之，時親時疏，此為上也?！?/br>
    程廷楨立時明白，大是嘆服，恭聲道：“聞中丞一言，勝讀十年書?！?/br>
    秦素看得直撇嘴。

    薛大郎這廝慣會裝腔作勢，這會子就裝起高人來了。

    雖然這樣的薛允衍委實是淡遠清寥，大有出世之風，瞧來也十分養(yǎng)眼，可秦素就是覺得，他這架勢有點兒討厭。

    果然，這世上一切的大郎，都是不好相與的，往后遇見了，還是退避三舍為好。

    秦素心下暗自想著，也自執(zhí)壺倒了盞茶。

    “殿下，可還有旁的事交代？”一道涼靜的聲線響起，仿若西風拂到了眼前，

    秦素被這聲音驚醒，舉眸時，便見薛允衍淡然的眼風正掃了過來。

    強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秦素擱下了茶盞，將衣袖拂了拂：“本宮無事了?！睆陀洲D向程廷楨一笑，人已自案邊站了起來，“程候慢走?！?/br>
    今日之事極密，自是不好多耽擱，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