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約沒料到，秦素居然還有臉說出這番話來。

    通常情形下，一個女子被人扣上了這樣的罪名，應(yīng)該是要嚇傻了，然后么，哭一哭、求一求，至多是鬧上一鬧，這也皆是正常的。

    可這位晉陵公主倒好，這時候卻玩起了不陰不陽這一套，很是出人意表。

    此時，秦素已然斂下了笑容，轉(zhuǎn)眸流盼，那雙春煙般的明眸，便轉(zhuǎn)到了三皇子的身上：“三皇兄拿出了一堆人證，指名道姓地說我謀逆，此等奇恥大辱，我豈能白白受著。說來卻也有趣，三皇兄叫來的這一堆人證之中，阿蒲便算了，這阿葵么，我倒是有話要多問她幾句。”

    三皇子愣了愣，旋即便明白過來她說的是誰，一時幾乎失笑：“皇meimei這是要向阿葵問話？”

    秦素點了點頭：“正是。我恰有幾個疑問，需得她解答。”

    “好啊，皇meimei但問便是。”三皇子坐在椅中，一手拄膝、一手扶案，胸有成竹地向秦素笑了笑：“縱然她是我的人證，但我身為皇兄，自然要讓著皇meimei一些兒?！?/br>
    “多謝三皇兄?！鼻厮刈鲃菹蛩臼郑⒁涣鬓D(zhuǎn)，便轉(zhuǎn)出了一室旖旎。

    三皇子被這笑容晃得幾乎失神，待他拉回心緒時，那廂秦素已然向阿葵說起話來。

    “阿葵，你可還識得我么？”她首先問道，語聲極為溫柔。

    阿葵跪在地上沉默地點了點頭，卻并不說話。

    秦素似也不需她答話，接著又問：“你家郎君此前所說的那些話，可信否？”

    眾人一時愕然。

    這問題問得簡直就是傻。

    阿葵與秦彥柏的關(guān)系，那就是郎情妾意，這個所謂公主倒還真有膽子，居然跑去問了這么個問題，那不是找不自在么。

    三皇子的面上現(xiàn)出了好笑的神情，施施然地端起了茶盞，耳聽得一道清脆的聲線響起：“回公主殿下的話。郎君所言，無一字屬實?！?/br>
    “我就說么……”三皇子喝了口茶，驀地醒過神來，“噗”地一聲，滿口的茶水盡皆噴了出來。

    “你……你說什么？”他來不及擱下茶盞，也來不及拭去嘴角茶汁，伸臂指著阿葵，聲音突然就大了數(shù)倍，直震得人耳朵生疼：“你再說一遍！”

    “回殿下的話，郎君……在撒謊！”阿葵的嗓子不受控制地顫抖著，然她的態(tài)度卻是毫不猶豫，語罷便膝行數(shù)步，來到玉階之前，伏地顫聲道：“啟稟陛下，賤民有話要稟告。請陛下恕我家郎君無罪。我家郎君他……他瘋了?！闭f著她便啜泣起來，肩膀一抽一抽地，似是極為傷心。

    眾人全都呆住了。

    他們再也沒想到，這個叫阿葵的使女，居然來了這樣一出。

    秦彥柏的面色連變了幾變，垂首看向阿葵，唇角驀地浮起了一抹冷意。

    只是，他卻是沒說話，而是整肅衣裳、撩袍跪倒，并沒急著為自己辯解。

    此時，便離阿葵哽咽地道：“自郎君的胞妹身死之后，郎君的情緒便有點不穩(wěn)，總想著要報仇雪恨。他恨漢安鄉(xiāng)侯，也恨公主殿下。只是，漢安鄉(xiāng)侯早就死了，而公主殿下卻尊貴無比，他根本夠不著。郎君是個心思極重的人，自流落到大都后，他就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性情也變得古怪起來，時常一個人自言自語?！?/br>
    說到這里，她抬手抹了抹眼淚，語聲越發(fā)悲咽：“后來，三殿下不知怎地就找到了我們。從那時候起，郎君就整天念叨著什么要把公主殿下踩在腳下，要讓公主殿下給死去三娘子償命什么的，還迫著我與他一同編謊話誆騙三殿下?！?/br>
    阿葵抬起一雙淚眼看向中元帝，泣道：“民女在此發(fā)誓，所說的話句句屬實。我家郎君委實病得不輕，滿口妄言。我雖沒見識，卻也知道欺君乃是大罪，自不敢明知故犯，我……我不能為我家郎君作證，我還必須說明實情。只是……我家郎君也是可憐，請陛下看在他瘋了的份上，饒他不死罷。”

    說罷此言，她便將衣袖掩了臉，輕聲哭泣起來，那微帶抽咽的哭聲，瞬間便彌漫在了大殿中。

    三皇子的臉幾乎漲成了豬肝色，起身怒道：“好你個賤仆，竟敢當(dāng)堂翻供，你就不怕受千刀萬剮之苦么！”語畢又轉(zhuǎn)向中元帝，急急辯解：“還望父皇莫要聽信這賤仆謊言。秦彥柏所說的才是實情，這賤仆臨時反口，想來是有人早安排下去的，可恨兒臣愚笨，竟沒能早些識破?！?/br>
    第960章 阿物兒

    說起來，三皇子也算是有幾分急智了，這一番禍水東引卻是深得精髓，說話間還不住拿眼睛往秦素的身上溜，就差指名道姓了。

    秦素掩袖一笑：“三皇兄也真有趣兒。這分明是你自己請出來的人證，結(jié)果人家不敢欺君，說了實話，三皇兄又要把人家殺了剮了，真是不可理喻。索性三皇兄也把小妹我剮了罷，這堂上就你一人獨大，旁人說半個不字就是死罪，那你還把我們找來聽這些所謂人證物證地做什么？”

    三皇子僵著身子，也不去看秦素，只滿臉乞盼地看著中元帝。

    中元帝垂目掃了他一眼，嘆了口氣。

    這一嘆之中，頗有幾分恨鐵不成綱的意味。

    太子殿下目露譏嘲，起身奏道：“父皇，兒臣以為，既然三皇兄的人證里有人說了實話，則此事便大可以商榷了。倒不如先將事情按下，擇日再……”

    “不可！”中元帝厲聲打斷了他，陰冷的視線在他與秦素之間來回往復(fù)，拂了拂衣袖：“此事，今晚必須查明。”

    雖是淡然說出口的一句話，卻是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太子的臉色迅速地黯淡了下去，再不說話，向上躬了躬身，便又重新歸座。

    大殿中的氣氛變得越發(fā)詭異，大有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之勢。

    “父皇言之有理，兒臣也以為，此事當(dāng)在今晚辯清。”秦素帶笑的語聲傳來，輕輕巧巧地便將這肅然破了去。

    眾人皆看向了她，卻見她神態(tài)從容，笑得宛若春花綻放，此時更是將衣袖一揮：“阿葵，你且先退去一旁?！?/br>
    阿葵應(yīng)聲道是，膝行著退去了頗遠(yuǎn)之處，卻是與秦彥柏并俞氏等人拉開了距離。

    諸人見狀，一時面色各異，卻見秦素又笑道：“說來卻也是巧得很，近來我受秦家姊妹委托，正查著青州舊事，恰好我手頭上也有幾個人證，卻是能夠證明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