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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出了一絲疲憊。 江氏是在用他闔族的臣服,換取江二郎一命,以及族中老幼的平安。 這一條,桓子澄也估算到了。 與某些家族不同,江氏對族中的男丁一直極為看中,無論嫡庶皆一視同仁,尤其是有能力、有前途的男丁,更是被族中視作珍寶。 江仆射擺出如此姿態(tài),不過是為了救下自己的兒子與族眾。 這個認知,讓薛允衡心里有點不大好受。 略微出了會神,他方才將下巴點了點地上的人:“來人,抬下去?!?/br> 幾個兵士上前抬走了那個所謂的“江二郎”,薛允衡亦翻身下了馬。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仆射大人辛苦了。”他淡聲說道,清幽的鳳眸中不見喜怒。 江仆射無聲地吁了口氣。 有此一語,他江氏,目前暫時是沒事了。 至于往后,將來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心下如此作想著,他的面上,漸漸便有了一個笑,看向了薛允衡:“這雪下得極大,一時半會兒想是不得停。薛監(jiān)軍若是有暇,不妨請進來屋中,圍爐夜話?!?/br> 一面說話,他一面便含笑側(cè)過身子,做出了邀請的姿態(tài)。 薛允衡微微垂首,掩去了鳳目中的一絲厭惡。 他很討厭與這種官油子打道。 但是,江家的態(tài)度雖已明確,然往后的政令走向,卻還必須商量出一個章程來,薛允衡也須得拿到一個明確的答復才行。 為大局計,這場戲,他必須得唱下去。 這也是薛允衍此前一再交代下來的。 長吸了一口氣,薛允衡抬起頭來,漆黑的長眉之下,是一雙無甚笑意的幽幽清眸:“既是仆射大人相邀,下官就叨擾了?!?/br> “好,好,請進?!苯蜕湫Φ?。 這一回,他總算是真正地放了心,面上的神情較之方才放松了好些,如同每一個殷勤好客的主人,將薛允衡讓進了屋中。 雪下得越發(fā)緊密,雨絲卻已然不見,沉沉夜色中,那隔了幾條街巷傳來的哭喊聲與廝殺聲,似乎也不大能夠聽得清了。 江四郎抬起頭,面色微凜,看了看旁邊的江九郎。 江九郎向他微微頷首,輕語道:“是杜家和周家?!?/br> 那廝殺與哭喊聲,便是從這兩家傳出來的。 相較于江府的安靜乃至于喜樂平安,僅隔了幾條街巷的這二姓,卻是已然變成人間地獄。 夜很長,雪正緊。 然而,那黎明的曙光,終究已在不遠處,那些血腥與罪惡,亦會為這一場大雪所覆蓋,并最終被漸漸遺忘。 ………………………… 一場大雪過后,大都城中,并未迎來人們期盼的雪霽天晴。 一連數(shù)日,天始終是陰的,就仿佛那雪還沒下夠,還想再次造訪人間。 泗水關(guān)大捷,桓氏精銳只以極少的損傷,便贏下了此次戰(zhàn)斗,共獲敵首五千,持節(jié)都督桓子澄更是親手射殺敵將,率部攻下泗水以北百里,收復了大陳丟了十幾年的失地??芍^大獲全勝。 隨著這消息的傳出,整個朝堂卻是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 就在數(shù)晚之前,住在大都城東的那些士族,分明便聽見了隔巷傳來的動靜。 那是周、杜二姓的宅院。 一夜之后,世上已再無周氏,而杜氏族長亦從杜驍騎,變成了如今的杜四郎——杜光武。 要變天了。 這是許多士族的想法。 人們保持著沉默,靜觀事態(tài)變化,朝堂之上,除了幾個言官上表祝賀之外,包括三公在內(nèi)的其余人等,皆將眼睛瞄向了江仆射與薛郡公,看他們作何姿態(tài)。 于是,這幾日的大都城,便也因了這安靜而變得有些肅殺起來。 自然,對于這些朝堂上的動靜,秦素是不大關(guān)注的。 擇了個不算太冷的午后,她去了一趟秦府。 據(jù)阿忍傳來的消息,就在秦素被困壽成殿的當晚,秦家也出了事。好在秦素早有準備,提前將阿臻等人安排在左近,這才沒釀成大禍。 而饒是如此,在聽聞這消息的最初,秦素也委實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三兄……秦彥柏在城西找了十幾個潑皮,趁黑摸到了后門那里,想要翻墻而入?!?/br> 在秦府后院的正堂中,秦彥婉語聲清婉,面上并無多少慌張,一面說話,一面便示意旁邊的采藍,將炭盆往門口挪了挪。 錦簾低垂、馨香馥馥,棱格兒窗前懸著及地的素紗,每當門簾開啟時,那素紗便會被風掀動,露出窗前一剪紅梅,疏影如畫,綴出滿室清雅。 秦素往四下看了看,暗自點頭。 秦彥婉向來雅致,這屋子也收拾得很叫人舒服。 第1003章 梅雪茶 一 “這炭氣有點沖,殿下還是往里頭坐坐罷。”秦彥婉的語聲響起,拉回了秦素的思緒。 她轉(zhuǎn)眸看去,便見這位秦二郎清麗的臉上掛著淺笑,剪水雙瞳中亦是一派平和。 秦素依言往里頭挪了挪,又往左右瞧看:“如何沒見四娘和五娘?” 秦彥婉提起梅花幾上的青瓷壺,親手替秦素斟茶:“她們前幾晚皆受了驚,四meimei原本就有些風寒,現(xiàn)下還病著呢。五meimei則是崴了腳,遵醫(yī)囑需要靜養(yǎng)?!?/br> 秦素聞言,面色便冷了下來,沉聲道:“秦三郎倒真有出息?!?/br> 秦彥柏竟敢真的把主意打到秦府頭上,這讓秦素尤其痛恨。 在他看來,秦家人人都欠的,卻從不想想他對秦家人使的那些手段。 只許他害人,不許人害他。這秦彥柏簡直就是個瘋子。 “他記掛著三meimei的死,一心要報仇,便鉆了牛角尖兒?!鼻貜┩裆袂榈?,將茶盞擱在了秦素手邊:“不過是個心思歹毒的小人罷了,殿下很不必放在心上?!?/br> 秦素謝了她一聲,端起了茶盞,語聲微涼:“他應(yīng)該是事先得到了風聲,知道那天晚上我顧不上你們,甚至我會死在那一晚,故才特意叫人選在那晚行事。也是機關(guān)算盡?!闭f著她便又冷冷一笑:“可惜老天沒站在他那一頭,如今他下了大獄,他做下的這些事兒,怕是足夠他流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