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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難困苦,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 大陳的這一盤棋,已然行至絕路,如今的他們,還有絕處逢生的幸運么? 長長的甬路,似是永無盡頭,那四壁亮著的綠光,將每個人的臉照得陰慘慘地,如一群野鬼。 “先逃出去……再說?!蹦浑x的語聲響了起來,冷潤如寒風,在眾人的耳畔刮過。 那是不見情緒的聲音,沒有起伏,更無悲喜,如行尸走rou。 走在前頭的水宗回過頭來,向莫不離露出了一個笑:“小郡王放心便是。你家水叔在此,總能護得你周全?!?/br> 他說話的腔調(diào)怪怪的,低靡而沉,光是聽著就叫人失神,再加上他那白發(fā)綠眸的模樣,越發(fā)地能夠迷惑人心。 本已是滿面絕望的一眾侍衛(wèi),在聽了這話之后,似乎振奮了一些,神情也比之方才更多了幾許活氣。 莫不離看了看水宗,勾起了唇:“水宗還是和從前一樣?!?/br> “那可不,你水叔可一點兒沒老。”水宗說道,語中竟有幾分調(diào)笑之意。 這話一出,甬路上的氣氛便又活躍了一些,就連阿烈那張總是很平板的臉上,也現(xiàn)出了幾許輕松。 即使是逃亡,也不能失去信心,否則就真的再無復起之日了。 便在此時,卻見走在最前頭的阿熹猛地將手一舉,沉聲道:“到頭了。” 秘徑之中,重又陷入了寂靜。 眾侍衛(wèi)紛紛往兩旁讓開,讓出了中間一條通路,而那通路的盡頭,便立著莫不離。 打開秘徑的法門,只有他一人知曉。 他神色冰冷地提步往前走去,水、云二宗分左右伴在他身邊,一齊來到了出口處。 那是一面突立的墻壁,兩側(cè)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圓石。 莫不離來到墻壁之前,將手按向其中一枚毫不起眼的圓石,左右擰了數(shù)下,復又向上一抬。 “喀嚓”,低脆的一聲,響起在了這寂靜的秘徑之中,隨后,那面墻壁便往后退了半分,露出了一線天光。 石門順利開啟,然莫不離此時卻是并未上前,而是又退去后方,阿熹當先提步,無聲無息地推開了厚重的石門。 石門之外,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雪。 寒冷的空氣隨風而入,阿熹忍不住瞇了瞇眼,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潤澤而干凈,仿佛能將人的心肺滌凈。 天地寂寞,唯大雪無聲,在那地上積下白霜,遠處似還有梅花的香氣,隨風涌入鼻端。 來不及仔細賞玩這雪景,阿熹飛快地閃身掠出石門,身形遁去外頭,片刻之后,他復又現(xiàn)身于門旁,躬身稟道:“主公,外頭無人?!?/br> 莫不離點了點頭,沒說話,那廂賀云嘯卻是上前一步,低聲道:“要不要屬下去看看?” 莫不離掃了他一眼。 那一眼中,有著完全不加掩飾的冷淡。 賀云嘯的神情暗了暗,垂下頭,退去了一旁。 自從他匆匆逃離大都之后,他便發(fā)覺,莫不離對他的態(tài)度,已經(jīng)不再如以往那樣地尊敬了。 賀云嘯低垂的臉上,泛起了一抹苦笑。 蜇伏于桓氏十余年,那委實是一段太過漫長的歲月,漫長到他已然想不起,當年那豪情萬丈的時日,到底是真還是夢。 當他顫抖著雙腿、惶惶不可終日般逃離大都之時,他已然忘卻了他從前的模樣,亦忘卻了從前的豪勇與斗志。 這十余年的安樂日子,他從最初的心氣難平,到后來的安之若素,再到后來的耽于享樂,這過程似乎是很長的,卻又像是很短,一眨眼間,便是十年。 他不能不承認,有許多時候,他是打從心底里喜歡這樣的日子的,沒有爭斗廝殺,更不必提心吊膽地四處逃命。 他在桓府的地位不算高,卻也不低,府中仆役見了他,也要敬稱一聲“先生”,就算偶爾要外出執(zhí)行些任務,那也遠不是要割頭換命才能完成的。 歲月安穩(wěn)。 如此簡單的四字,在追隨先王之時,他不曾感受過,而在敵對方的桓家,他卻偏偏感受到了。 他想,他是有點貪戀著這樣的感覺的。 在心底最深處,他甚至隱隱希望著,莫不離用到他的那一日,永遠不要到來。 第1025章 如稚子 驀地,肩膀上被人重重一拍,賀云嘯猛地抬起頭,便迎上了水宗那雙翠綠的眼眸。 “一時而已,為兄信得過你。”那雙平素總是顯得有些妖冶的翠眸深處,流轉(zhuǎn)著深切的信任與無比的鄭重。 望著那雙翡翠般的眼眸,賀云嘯忽覺喉頭發(fā)緊,眼眶微熱,開口時,語聲竟在打著顫:“水寒兄……” 只說了這三個字,他便再也說不下去了,喉頭一陣哽塞。 他知道他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 在察覺到事情不對的那一刻,他膽怯了。 多年來安逸的生活,讓他在那個瞬間失去了勇氣,只想遠遠地離開,甚至不敢及時給主公報信。 自來到上京之后,他無一日不悔恨,也無一不惶惑。 他害怕,害怕那個膽怯的自己。 他沒想到,到了最后,這個一向與他不大對盤的蕭水寒,卻成了唯一信任他的人。 肩膀上再度傳來了重重的一拍,賀云嘯轉(zhuǎn)首看去,便見蕭水寒將手中長劍連鞘向肩上一橫,灑然而笑:“莫思舊事,往前看罷。云兄是怎樣的人,我蕭水寒從來知曉?!?/br> 縱然語聲怪異,縱然仍舊是一副很不合時宜的調(diào)笑模樣,可卻又有種骨子里的從容逍遙,語中竟有大自在。 賀云嘯面上的肌rou顫了顫,目中驀地煥發(fā)出了異樣的神采,重重頓首:“蕭兄說得對,吾,當往前看?!?/br> 二人相視,各自一笑。 一時間,萬丈豪情忽又重回心底,縱使眼前秘徑幽深,可賀云嘯卻分明覺出了縱馬馳騁、橫刀長嘯的那份激昂。 “走罷。”一旁傳來阿烈平板的語聲。 二宗俱皆寂了笑聲、肅下容色,雙雙護在莫不離的左右,一行人快速地邁出了石門。 雪下得極大,如雨線般相連成幕,遠山被大雪掩去,已然視之不清。 莫不離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