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nnah朝葉誠搖搖頭，露出一絲苦笑：“我一抱他，他就哭，哎，寶寶不要媽咪，喜歡爹地?！?/br>
外國男人坐到床沿，環(huán)過Hannah的肩：“爹地喜歡媽咪?！?/br>
“壞蛋！”Hannah笑罵，逗兒子，手指碰到寶寶的臉，寶寶扭開頭，躲避Hannah的手。

護(hù)士走進(jìn)來，說要給寶寶做檢查，那男人抱著寶寶跟隨護(hù)士離開了。

葉誠觀察著Hannah，問：“最近沒睡好？”

“睡得還行?！盚annah拿鏡子照了照，發(fā)現(xiàn)眼眶又黑了一圈，還有點兒浮腫。

“改天貼點面膜，上上眼霜就好?！比~誠拿出小手電，說，“眼睛向上看?！?/br>
葉誠翻開Hannah的眼皮，檢查了片刻，松開手，變形的眼皮正以非常緩慢的速度回彈，Hannah看向葉誠的時候，那眼皮子還維持著翻開的狀態(tài)。

Hannah覺得眼皮怪怪的不舒服，揉揉眼，放下手的時候，眼皮子終于恢復(fù)了原樣。

葉誠啞聲問：“胃口好不好？有沒感到哪兒不舒服？”

“能吃，但消化不太好?！?/br>
“消化不好？”

“嗯?！盚annah歪頭想了會，“總覺東西不消化，一直堵著，吃完飯，肚子會好脹。”

葉誠摸上Hannah的胃部，發(fā)現(xiàn)那兒隆起了一塊，Hannah說半小時前吃過的飯，現(xiàn)在還堵著，特別難受。

“還有，這段時間我身子好癢?！盚annah撓撓脖子，“是不是藥物過敏?。俊?/br>
“有皮下出血嗎？”

“有?！盚annah解開衣服，露出青紫色的皮膚。

Hannah的尸斑比想象的更嚴(yán)重，葉誠笑道：“沒事，正常的，皮下出血的話會癢。”

“要上藥嗎？”Hannah摸摸青紫色的瘢痕，被葉誠抓住了手。

“不用上藥，不要撓，也不要碰?！比~誠說，“過段時間會自己散的?！?/br>
葉誠離開病房后去找陳國旗，陳國旗不在，接待他的是鄭川川。

鄭川川倒了杯熱茶放到葉誠面前，說：“陳醫(yī)生去外地開會，過幾天才回來?！?/br>
葉誠問：“那現(xiàn)在是誰負(fù)責(zé)Hannah？”

鄭川川瞄了葉誠一眼，說：“我。”

小男孩爬上葉誠的大腿不肯下去，葉誠只好把他抱進(jìn)懷里。

“你兒子？”鄭川川把病歷遞給葉誠。

小男孩挺直腰板：“嗯！”

葉誠摸摸小男孩，拿過病歷一頁一頁地翻。

病歷是由陳國旗寫的，記錄著病情變化和血壓脈搏等各項數(shù)據(jù)，葉誠看完，把病歷還回去。

鄭川川說：“Hannah恢復(fù)得不錯，下周可以出院了。”

哪里恢復(fù)得不錯，她都快變成怪物了！

葉誠好想告訴他，自己和Hannah身上的變化，但他張了張口，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

這秘密像是一塊巨石，壓得葉誠透不過氣。

鄭川川給自己點燃煙，然后掏出另外一根遞給葉誠。

葉誠接過煙，問：“你看到她身上的紫斑了嗎？”

“看到了，皮下出血而已?！编嵈ùǖ慕Y(jié)論跟其他人一樣。

“像不像尸斑？”葉誠觀察著他的表情。

“尸斑？”鄭川川笑出聲，“尸斑長在大活人身上？”

葉誠握著雙手，沉默了一會，說：“我看像?！?/br>
“葉醫(yī)生，你想多了?！编嵈ùɡ淅涞巡v放回柜子里。

葉誠悶悶地坐著，總想找點話題聊，但鄭川川不跟他說話，自顧收拾東西。

葉誠憋了片刻，告辭離開。

鄭川川偷偷看過去，正好與小男孩的視線撞在一起。

葉誠吃飯的時候魂不守舍，排骨沒夾穩(wěn)，掉在了桌子上。

小男孩重新夾了塊給葉誠，葉誠嚼著排骨，忽然冒出一句：“那病歷有問題?！?/br>
“哦?！毙∧泻⒔o葉誠夾青菜。

葉誠叼著一嘴的菜，說：“內(nèi)臟破裂可以縫補(bǔ)，但碎了，這個內(nèi)臟就完全廢了。”

陳國旗與葉誠一起，不可能不知道，Hannah的內(nèi)臟幾乎全爛光了，再補(bǔ)也沒法恢復(fù)。

然而照的透視片中，Hannah的內(nèi)臟完好，完全看不出缺失。

這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那你要把病歷改回去嗎？”小男孩問。

葉誠端著碗不吭聲。

小男孩夾起一塊豬肝送進(jìn)葉誠嘴里。

“爸爸，這份病歷不是很好嗎？”小男孩說，“為什么要改呢？”

“Hannah應(yīng)該早死了?！比~誠抬起頭，對上小男孩的視線，“她應(yīng)該在手術(shù)那天晚上就……但為什么還活著呢？”

Hannah的事情在新聞上頻頻播出，她活得健健康康，大家都能看得見。

若是葉誠改了病歷，反而顯得荒謬了。

“她身上有瘢痕嗎？”小男孩問。

“有?！?/br>
“一摁一個坑？”

葉誠笑著敲他：“哪里敢摁呀！”

小男孩捂著腦袋，噘嘴道：“跟你的一樣？”

“對?！比~誠相信自己的判斷。

“她早就死了？跟胡二一樣？”

葉誠點頭。

“那你呢？”小男孩問。

“?。?！”葉誠腦子里咔嚓一聲電閃雷鳴。

媽呀！他怎么沒想到這個問題呢？??！

“噢天吶！！！”葉誠捂臉哀嚎，被自己深深雷了一把，“難道我也變成尸體了？？？”

他還沒成家立業(yè)，媳婦兒還沒娶，如今無端端發(fā)現(xiàn)自己掛掉了，葉誠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他脫下褲子，掰著大腿看瘢痕，想看看自己是不是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瘢痕的顏色淡了些，面積也小了一圈。

小男孩戳了戳，沒有坑。

葉誠又扒開領(lǐng)子叫他看，小男孩索性找來鏡子讓葉誠自己看。

脖子下方的瘢痕擴(kuò)大了，與大腿上的比起來，顏色變得更深，仿佛一摁就會冒出黑汁似的……

夜晚的湖邊靜悄悄，葉誠和小男孩坐在椅子上，這一坐就坐了一個多小時，葉誠實在忍不住了，走到湖邊蹲著，朝水面喊：“喂——我來了——”

不遠(yuǎn)處駛來一艘鴨子船，上面?zhèn)鱽硪粚η閭H嘻嘻哈哈的打鬧聲。葉誠等鴨子船遠(yuǎn)去了，才又輕聲喊：“蟲子——蟲子——”

湖邊映著彩燈，五彩繽紛，葉誠望著湖，拿不準(zhǔn)大蟲子到底聽不聽得見。

話說蟲子有耳朵嗎？

“用這個?！毙∧泻⑦f給葉誠一袋子菜，這是他們吃剩的，排骨菜葉什么都有。

葉誠拿出個排骨往湖里丟，魚兒們開心壞了，紛紛朝排骨游去。

葉誠又丟出幾塊，邊丟邊喊：“蟲子——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