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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眩暈,再嘔吐起來。飯后,天也就黑了。盛國綱抓來兩把硬糖塞進衣服口袋里,然后站在一段距離之外,悄悄打量了虞幼棠——因見他一身服飾還是很整齊的,便只隨手給他又拿起了一件西裝上衣。這時張副官氣喘吁吁的回來了,進門后他湊到盛國綱耳邊,聲音極低的說道:「老板,路線我走過一次了,汽車也加滿了油,已經(jīng)向接頭人付過錢了,說是保準能把咱們送到安全地方?!?/br>盛國綱表情嚴肅的點點頭,又抬手一指樓上。張副官立刻飛奔上樓,片刻之后就拎著那只沉重箱子跑了下來。盛國綱把手中的上衣也塞到了他懷里,而后向門外一指,低聲命令道:「快點!」張副官接住上衣,腳步不停,繼續(xù)前行。而盛國綱走向虞家兄弟,忽然一把拽住了虞幼棠的手臂。「幼棠!」他聲音不大的說道:「跟我走!」虞幼棠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伸手就去拉扯虞光廷:「老二,走了。」盛國綱上前一步打開了兄弟兩人的手:「船上地方有限,我只能帶你一個人??熳甙?!」虞幼棠聽到這里,臉色大變,立刻就極力的把虞光廷往盛國綱懷里推:「那你帶上他,我留下?!?/br>盛國綱懶得再說,搡開虞光廷后轉(zhuǎn)身就走。虞幼棠被他拉的一個踉蹌,奮力回身抓住了虞光廷的衣領:「不……不……你要帶就帶老二,他身體好,不會拖你的后腿……盛國綱,放開我,你帶老二走吧!」虞幼棠是急的語無倫次了,虞光廷在一瞬間的失神之后,也恐慌的追上了虞幼棠:「哥,哥……」隨即他又對著盛國綱的背影哀求道:「大哥,別分開我們,你帶上我吧……我不占地方,我不會礙事的……」盛國綱不理會,回身一把將虞幼棠攔腰抱了起來,大踏步的就往外走。虞光廷急了眼,沖上去想要抱住盛國綱:「大哥,求求你了,別把我丟下,我要和我哥在一起……」盛國綱被他纏的邁不開步,索性轉(zhuǎn)過身來,狠狠踢了虞光廷一腳:「滾!再鬧我現(xiàn)在就斃了你!」話音未落,他懷里的虞幼棠掙扎著落地起身,不管不顧的就向虞光廷伸出了一只手;而虞光廷就勢抓住,兄弟兩個又連在了一起。盛國綱耳聽得院內(nèi)張副官已經(jīng)發(fā)動了汽車,就急的上前強行分開兩人,而后拖著虞幼棠一路跑向汽車。張副官從里面提前打開后排車門,正好方便盛國綱把虞幼棠胡亂的塞入車內(nèi)。虞幼棠一手扒住車門,還在大喊老二,而虞光廷連滾帶爬的撲上來,涕淚橫流的也是直叫哥哥。盛國綱被虞光廷鬧的很不耐煩,于是一記窩心腳就踹向了對方:「我去你媽的!」虞光廷一跤仰倒,摔的哭喊了一聲。盛國綱趁機跳上汽車,一手制住虞幼棠,一手猛然關上了車門。張副官那后腦勺上接收到了一個爆栗,當即就把汽車緩緩開出大院,而后加速駛上街道。虞光廷按住胸口,痛苦的一翻身又爬了起來。虞幼棠走了,盛國綱也走了,他獨自站在黑暗的公館院內(nèi)怔了一瞬,然后就在絕望中拔腿跑向門口,驚恐萬分的大聲呼喚:「哥!哥!別丟下我啊……哥!」然而拐上門前道路之后,他忽然張大嘴巴停住了腳步。不遠的街口處一片車燈閃爍。他看到兩輛軍用卡車左右夾住了盛國綱的汽車,而一隊日本憲兵端著步槍跳下卡車,圍住汽車大聲呼喝起來。汽車車門開了,虞光廷依稀看到了車中三人——盛國綱、虞幼棠、張副官——在刺刀的威逼之中,走下車來。他嚇的屏住了呼吸,眼看著日本憲兵把那三人押上了軍車。又有憲兵進入汽車,坐在了駕駛位置上。下一秒,一輛軍車帶著汽車一起發(fā)動,瞬間就開了個無影無蹤;而余下那輛軍車亮起車燈,一路向盛公館駛來。虞光廷站在黑暗處,眼看著燈光要掃過來了,就受驚似的猛然一跳,避開了光束。扭頭往遠處跑了一段路,他停下來回過身,就見軍車停在了公館門口,而日本憲兵們兇神惡煞的跳將下來,一路呼喊著就闖進了公館大門。樓內(nèi)響起了尖利的哭喊驚叫聲,隨即又是一串槍響。虞光廷嚇的渾身亂顫,下意識的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狂奔向了遠方。明天虞光廷沒有跑太遠,他在一處偏僻路口停下腳步藏匿起來,只探出一個腦袋,遠遠的望向盛公館。他又怕又疑惑——這是英租界啊,日本兵怎么能夠這樣公然就闖進來抓人殺人呢?難道天下真的大亂,日本人連英國人都不怕了?槍聲那么響亮,可是四周連個巡捕的影子都沒有。虞光廷靠著路邊一棵大樹蹲下來,開始劇烈的瑟瑟戰(zhàn)抖。盛公館的sao亂很持久,直到午夜時分才漸漸平息。虞光廷隱約聽著那軍車是開走了,可依舊不敢亂動,抱著膝蓋蜷成了一團。他怕日本憲兵,因為知道這些人現(xiàn)在可以濫殺無辜而不用負任何責任??墒撬绺绫蝗毡緫棻プ吡?,他抓心撓肝的痛苦,他要把他哥哥救出來!而且要盡快,他哥哥的身體比不得正常人,是坐不得牢的!「如果那些憲兵打他的話……如果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殺他的話……」虞光廷思及至此,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當即扶著大樹站起了身。他試試探探的沿著道路向盛公館走去,一路走一路提防著,生怕會有日本憲兵跳出來用刺刀殺他。及至到了公館門口,他就見兩名衛(wèi)兵雙雙死在地上,胸口皆是糟爛的一大灘血;狼狗倒還沒死,側(cè)身倒在地上喘氣,肚皮一鼓一鼓的。咽下一聲噴薄欲出的尖叫,虞光廷繼續(xù)向前走,然后在樓門前看到了死去的廚子——腦袋被打碎了,看那胖壯身材就是廚子!虞光廷這回深吸一口涼氣,差一點就嚇的暈倒在地。抬手狠狠的捂住嘴,他扭過身去干嘔了兩聲。而后鼓起勇氣,繼續(xù)向那黑暗的樓中走去。虞光廷不敢開燈,只好在一片血腥氣中摸索著前進。樓內(nèi)一片狼藉,顯然已經(jīng)遭過了劫掠,他四處尋找了一番,結果只在臥室枕頭下摸出了一只半新的手表——虞幼棠的表,從來不戴,只是放在床邊枕畔,以供早晚看一看時間。他緊緊的攥著他只表,就好像攥著他哥哥的手一樣,一無所獲的快步下樓,驚弓之鳥一般逃離了地獄一般的盛公館。他無處可去,又不敢亂走,所以孤零零的跑回了街口那棵老樹下,抱著膀子席地而坐,硬是熬到了天亮。他又冷又餓,連盛家廚子的惡劣飯菜都享受不到了,只好是搖晃著站起身,預備到大街上四處走一走,打聽一下這日本憲兵司令部的位置。不想他在十字路口處剛一露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