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救鐘玉珩?！彼c(diǎn)了爐又尋葵扇旺火，心里憋著團(tuán)氣，他動(dòng)作大了些, 火沒旺，倒差點(diǎn)被他一扇扇滅。

    “怎么不能救？暗中那人沖著我和鐘玉珩來，不管我和他之間哪個(gè)人死了，都要掀起亂子，到時(shí)候就不是程家和清遠(yuǎn)山莊的事，還把你的醫(yī)館搭進(jìn)去。我倒沒料到那鐘玉珩年紀(jì)輕輕，心腸竟歹毒至此，我救了他他還要?dú)⑽?！”霍錦驍回想起來也覺得郁悶。

    魏東辭便“啪”一聲把扇子扔在桌上，走到她身前，將頭俯至她眼前，咬牙道：“霍錦驍！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江湖險(xiǎn)惡，人心難測？你不能替自己多打算打算？”

    “你激動(dòng)什么？他也殺不了我，頂多就是讓我受點(diǎn)傷，我也沒你想得那么差勁，好歹在云谷同輩中也算佼佼者。”她咬咬唇，被他眼中帶著關(guān)切的痛怒看得臉紅，心怦怦跳起，看他緊張的模樣，又讓她有些小喜悅。

    “別狡辯，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你不替自己打算，也替我想想，你知不知道剛才我……”魏東辭話說一半恨然而止，只狠狠盯著她，將頭越俯越下。

    霍錦驍立刻捂了唇：“火，火快滅了。”

    聲音從指縫間含糊傳出，她怕他又像上回那般偷襲。

    “公子，諸位俠士已經(jīng)請入善藥堂，佟叔問你幾時(shí)過去？”門外突然有藥童前來稟事，看到二人模樣忙低了頭，還算冷靜地把話交代清楚。

    霍錦驍臉色刷地飛紅，魏東辭卻只是轉(zhuǎn)頭冷道：“急什么，讓他們等著?！?/br>
    藥童不敢多看，領(lǐng)命而去，魏東辭才又看回她。

    “火真的快滅了。”她小聲道。從小到大她都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過的，就是發(fā)怒的魏東辭，整個(gè)云谷，也只有魏東辭能治住她跳脫的脾性。

    魏東辭重哼一聲，轉(zhuǎn)身又拿起葵扇旺火。

    “程家的事解決了？”霍錦驍又湊到他身邊巴巴問道。

    “解決了。已經(jīng)查出是程家有人覬覦家主之位，勾結(jié)外人挑起禍?zhǔn)?，離間兩家。早上本來布好局要抓人，不料對方竟然還留了后手，想在醫(yī)館外再掀事端挑是非，幸好我趕回來了?！闭f著他又瞪她一眼。

    “是鐘玉珩的師父？”霍錦驍只差沒拿葵扇給他把火氣扇走。

    他點(diǎn)頭，又道：“另外還有一個(gè)小幫派，已經(jīng)全抓了，應(yīng)該是被人利用，不過看樣子利用他們的人并沒留下線索，問也問不出什么來。”

    爐上的銅壺蓋被氣頂開，水“咕嘟”直響，魏東辭站起，用棉布握起提梁，往杯盞里倒水。

    “今天跟在你后面來的那些，不是三港的人吧？”她又好奇問道。

    “不是，是從東三省請來的幫手?！蔽簴|辭滅了火，又往熱水里兌些涼水，這才遞給她。

    “為了運(yùn)送紅夷大炮的事？”

    他取走她放在掌中把玩的瓷瓶，擰開瓶口木塞，倒了兩顆瑩白小丸入掌，攤到她眼前，示意她服藥。

    “紅夷大炮事關(guān)重大，不容有失。大安水師有這十門火炮，與三爺?shù)臇|海之役勝算必然大大提高?！?/br>
    霍錦驍嗅到絲淡淡的香氣。

    “九轉(zhuǎn)回命丹？”她驚道，“這是慈意齋鎮(zhèn)門之藥，一年都煉不出十瓶，我沒事，不用吃這個(gè)，你留著保命。”

    “這段時(shí)間你受傷，我這的靈丹妙藥你吃得還少？這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你有沒事，吃什么藥，我說了算，快點(diǎn)?！蔽簴|辭催促她。

    霍錦驍見他這架式，若她不吃恐怕他不會放她出門，只得把藥用水送服，仰頭吞了。

    “外頭人正等著你，你快些去吧。”吃了藥，她見他還是沒有離開的意思，便推推他。

    “小梨兒，要不……你回來吧。往后開戰(zhàn)，你若還夾在中間，會很危險(xiǎn)。”魏東辭將她散落的發(fā)絲挽起，忽然嘆道。

    像今天這種情況，只要她愿意公開自己身份，便不會被三港人當(dāng)作不被信任的海匪。如今她還要往東海去，別的還都好說，晉王之女這身份卻萬萬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否則必陷入極惡之境地，他隱隱擔(dān)心。

    他怕她終會陷入兩難之地。

    “行了，我心里有數(shù)，也和祁爺說過了，再半年吧，我把手上的事交托清楚就回來幫我爹?！被翦\驍打了個(gè)哈欠，覺得眼皮發(fā)沉，“你這藥吃了怎么困得很?！?/br>
    “是這藥的藥性，你乖乖睡個(gè)覺，醒來我還有事和你商量。”魏東辭說著將枕被取來，替她枕好，扶她躺下，又將被子掖實(shí)，看著她恍恍惚惚地閉了眼，才輕嘆口氣。

    霍錦驍只覺得困倦非常，她咕噥了兩句，也沒等到他的回答，竟就睡熟過去。

    ————

    一覺黑沉，她眼睛再睜開時(shí)，天已全暗。

    屋里的燭火亮起，她睡在東辭書房靠窗的錦榻上，眼眸一睜，就看到對面書案后坐的東辭，他正垂頭認(rèn)真看桌上的東西，耳鼻被火光照出一重陰影，明明暗暗，安安靜靜。

    霍錦驍不急著起來，側(cè)身枕著手臂看他。

    他穿家常的夾棉長袍，袍色洗舊，青中泛白，頭發(fā)綰成髻，眉目專注，他認(rèn)真的時(shí)候常會顯得虔誠，比如現(xiàn)在，真像個(gè)在燈下讀經(jīng)的小道士。

    對她的目光似有所察，魏東辭抬頭，朦朦朧朧看到她的笑，便道：“醒了也不說話？”

    “說什么？”她支起身子，揉揉眼睛，模糊的視線中是他的笑。

    “你可以叫……咚糍，然后我就過來了?！蔽簴|辭起身。

    “我不說你不是也過來了？”她回了句。

    魏東辭想想，好像真是這樣。

    “餓了沒？今天廚房包餃子，餡兒和皮給你留了。你去洗洗，我給你現(xiàn)包?！彼叩脚杓芮澳盟戳耸趾蟛捧獾娇繅Φ拈L案前，拉出椅子坐下。

    霍錦驍探頭看了眼，長案上放著白絹覆的托盤，絹布打開后便露出一碗調(diào)好的餃子餡與一疊搟好的餃子皮，他手腳麻利地取皮包餡。

    “你這書房可夠亂的，什么都有?！彼{(diào)侃他。

    “自在便好?！蔽簴|辭不以為意，捏餃子的速度很快，眨眼就包出個(gè)餃子，形狀還特別漂亮。

    霍錦驍看著有趣，快步去凈房洗漱清爽出來，坐到他身邊：“我也來?！?/br>
    說著，她拈起餃子皮，道：“外頭人都散了？你今天就請大伙兒吃餃子？”

    “有什么問題？”他反問她。

    “沒，不過江湖人聚一塊不該喝酒吃rou？”她將皮攏緊，捏得亂七八糟，“你小氣?！?/br>
    “我又不是土財(cái)主，錢要攢著討媳婦，他們有餃子就不錯(cuò)了?！彼粗蟮娘溩又卑櫭?。

    “世人對你一定有誤解。”霍錦驍想著江湖上關(guān)于魏東辭的評價(jià)。

    謫仙一樣的男人。

    哪個(gè)謫仙能躲在書房包餃子？還小氣。

    “你沒誤解就可以了?！蔽簴|辭不以為然。

    霍錦驍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