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

    葉孤城的性情又能比葉英暖上幾分？卻是因?yàn)槭亲约嚎粗L大的緣故，所以忠叔總覺得，自家城主是值得天下最好最好的姑娘的。可是易地而處，自家小小姐是最好最好的姑娘，卻最好不要去配那種冷性情的人。

    和葉孤城想到了一處，忠叔看向顧惜朝的目光就更加慈祥了起來。這個(gè)小伙子長得也齊整，看起來也很識時(shí)務(wù)，日后他在自家城主手底下做事，也不怕他對自家小小姐不好。忠叔只盼著顧惜朝能夠爭點(diǎn)氣，雖然比葉先生晚認(rèn)識了自家小小姐里面，但是后來者居上，或許也未可知？

    忠叔哪里知道葉且歌和葉英的那些前塵羈絆，只覺得自家小小姐年少慕艾，也終會不會有多深的感情。更何況……哪怕顧惜朝不行，明兒來一個(gè)王惜朝，李惜朝的，也無不可啊。

    于是，致力于給葉英添堵的葉孤城有了忠叔這個(gè)助力，被忠叔“點(diǎn)撥”過后的藏劍山莊新上任的管事的戰(zhàn)斗力，簡直是直線上升。

    顧惜朝只是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承認(rèn)，葉且歌的確是一個(gè)好姑娘，他也曾經(jīng)有過剎那的心動，不過他只是到了藏劍山莊三日，就已經(jīng)明白，葉英和葉且歌之間的情誼遠(yuǎn)非忠叔以為的那樣淺薄。

    而他終會，晚來一步。

    顧惜朝心有鴻鵠之志，并不會沉湎于剎那的心動。在看清自己和葉且歌之間絕無可能之后，他很快調(diào)整心態(tài)，將葉且歌當(dāng)做是友人去相處。

    他在心里給自己豎起了一道防線，卻也不妨礙他與葉且歌親近些許，借此給那位仿佛云端高坐的大莊主增添幾分俗世的煩惱。

    顧惜朝和陸小鳳不同，陸小鳳是這的風(fēng)流，可是他的風(fēng)流卻并不會對他的朋友。就譬如他不會去招惹調(diào)|戲花滿樓，所以哪怕他知道了葉且歌是女嬌娥，陸小鳳和葉且歌之間也依舊是清風(fēng)朗月一般的相交。

    而顧惜朝，出身原因，讓他對男女之事更加通透一些。所謂醋海翻波，也只是他幫助葉且歌和葉英促進(jìn)感情的一種手段。為了達(dá)成目的，顧惜朝是不怕用任何手段的。

    在藏劍山莊的六個(gè)月，他看透了這兩人之間不是沒有情誼，只是葉家的小姑娘一直在下意識的逃避，而那位大莊主又太不善于表達(dá)。

    顧惜朝甚至覺得，若是沒有什么推波助瀾，這兩人很有可能分明傾心相許，最后卻真的捧著所謂的師徒名分過一輩子。

    所以，他站在朋友的位置上，時(shí)常對葉且歌加以撩撥，有時(shí)候是一碟她喜歡的點(diǎn)心，有時(shí)候是一塊她用慣了的松煙墨，抑或是一枝夜間盛放的寒梅，一壇姑蘇埋下的沉雪。

    那些小物件里，仿佛揉碎了一顆溫柔以待的心。葉且歌在盛唐的時(shí)候，也不是沒有被人這樣溫柔以待過，可是顧惜朝做得卻太過周到，也太過……讓葉英覺得礙眼了。

    過猶不及，顧惜朝本就是揣測人心的高手，他的分寸總是把握得很好，不會讓葉且歌不自在而厭煩，更不會刺激得葉英干脆放手，任由他追求自己的徒弟。

    一直到一天清晨，葉英固執(zhí)的將顧惜朝夾給葉且歌的一顆灌湯包移到了別的盤中，轉(zhuǎn)而夾給她一粒燒賣的時(shí)候，顧惜朝終于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云端的仙人走下塵世，是否就只需要這一瞬？袒露此生的心動，將深藏的愛意顯露端倪，是否就只需要這一瞬？承認(rèn)自己嫉妒……是否，就只需要這一瞬？

    顧惜朝遞給了葉且歌一個(gè)意味不明的眼神，笑著走出了花廳，也算是功成身退。

    葉且歌盯著自己面前一粒燒麥，一時(shí)之間有心晃神，許久都說不出話來。她分明的杏眼近乎能映出面前白發(fā)男子的影子，其中水光淋漓，似乎頃刻之間就要落下淚來。

    那是她求而不得的心事，因?yàn)榍罅颂?，因?yàn)椴氐锰⌒囊硪恚猿蔀榱诵牡椎慕伞?/br>
    心中埋藏心事，心劍豈能無垢？若非如此，縱然心劍是藏劍山莊大莊主絕學(xué)，可是藏劍正陽首徒葉且歌隨其身側(cè)二十五載，承蒙葉英傾心教導(dǎo)，自幼又是天資卓絕，又怎能輾轉(zhuǎn)兩世都無突破？

    顧惜朝曾經(jīng)嘆息過，在他明白葉英也并不是對葉且歌毫無感覺之后。

    他感覺到了這兩個(gè)人之間的隔閡——雖然他們可以將性命都交托于彼此，可是那種隔閡卻是始終都存在著的。顧惜朝并不知道他們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卻只能感嘆一句造化弄人了。

    葉英需要多努力，才能讓葉且歌相信，他愛她？顧惜朝這樣想著，可是作為一個(gè)外人，他卻只能嘆息一聲了。

    而如今，這份感情終于到了直接袒露的時(shí)刻了么？顧惜朝不知道結(jié)果會如何，卻也知道，如今他們二人，恐怕并不希望有人在一旁打擾。所以顧惜朝很有風(fēng)度，也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在一室的靜謐之中，葉英抬手摸到了葉且歌臉上的淚痕。他的指尖輕微的顫了顫，為這一點(diǎn)指尖纏綿著的失意。

    葉英唯不愿意他的徒弟落淚。相隨兩世，輾轉(zhuǎn)數(shù)載，紅塵糾結(jié)，葉英的一生所求卻也不過是葉且歌的平安喜樂。他不愿意讓她哭，更不愿意惹哭了這孩子的人是自己。

    還是太輕狂放肆，嚇到這孩子了么？葉英抿緊了唇。強(qiáng)自忽視心底細(xì)碎的疼痛，一點(diǎn)一點(diǎn)擦干凈葉且歌眼角的淚痕，對她柔聲道：“好了，吃飯罷?！?/br>
    葉且歌卻沒有如同往常一樣聽從葉英的話，她抬手握住了葉英的手腕。她的手太小，幾乎握不住葉英的一只手腕，于是索性兩只手都用上。

    睜著一雙帶著水光的雙眼，葉且歌顫抖著聲音，近乎等待宣判一般的問葉英道：“師父，師父是明白我的心思的，是也不是？”

    她抽噎著，語氣里似乎是委屈，也似乎是絕望。這樣一份感情，注定是不容于世的。她可以肝腦涂地，可以聲與名具裂，可以千夫所指受人唾罵，因?yàn)槟菚r(shí)她先動了妄念，是她不知廉恥，罔顧人倫。

    可以，葉且歌身墮地獄都可以?？墒?，葉英不能。

    藏劍山莊大莊主葉英，就應(yīng)該是抱劍觀花的謙謙君子，就應(yīng)該是江湖之中受人敬仰的前輩高人。哪怕不能名垂青史，葉英也應(yīng)該高潔若斯，決不能因?yàn)樗~且歌而受半點(diǎn)指摘。

    她都已經(jīng)這樣小心翼翼了……都已經(jīng)這樣努力了，為什么還不行？為什么就連她心底的偷偷念想都要被褫奪？

    葉且歌已經(jīng)不敢聽葉英的回答，她強(qiáng)迫自己松開葉英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