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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昀按在榻上不讓他亂動:“都交給我吧?!?/br>他示意霍鄲先退下,自己動手扒顧昀那一身能擰出水來的衣服,顧昀身上軟綿綿的,一睜眼頭就暈,只好合上眼歪在一邊任他擺弄,氣息略微有點急促,看起來莫名多了幾分孱弱。外衣與中衣一除去,長庚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顧昀那一層薄薄的里衣被汗浸透了,幾乎就是一層蒜皮,什么都遮不住,胸口與腰線全都露得欲蓋彌彰,不知為什么,長庚覺得這比上次顧昀當著他的面直接跳進溫泉里還要命。長庚一時間心跳如雷,無論如何也不敢再脫下去了,只好先將一床被子拽過來,囫圇個地裹在顧昀身上,翻出一身干凈衣服放在旁邊,帶著點懇求低聲道:“義父,剩下的你自己換好嗎?”顧昀成年以后便不太生病,偶爾來一次,顯得格外嚴重,燒得他七竅生煙,耳鳴不止,聞言有氣無力地沖長庚揮揮手,抱怨道:“什么時候了,可真有你的……”長庚眼觀鼻鼻觀口地站在一邊,顧昀被他局促得自己也跟著不自在起來,兩人相顧無言片刻,長庚尷尬道:“我去給你煎藥?!?/br>他轉(zhuǎn)身出去了,總算讓兩個人都略微松了口氣。顧昀躺了一會,思緒很快被高燒攪成了一鍋粥,亂七八糟什么都往里涌,一會想:“長庚這小子到底怎么辦?”一會又想:“玄鐵營退守嘉峪關(guān),折損的兄弟們都沒有人給收尸,哪怕拿張馬革裹回來呢?!?/br>想著想著,他心里便覺得漏了個窟窿,什么凄風苦雨都往里鉆,來路上被江充一句話壓回去的心疼此時回過味來,變本加厲地發(fā)作,疼得他簡直痛不欲生。五萬鐵甲一夜便折損了一半……最后,顧昀意識漸漸模糊,與其說是睡著了,其實基本是暈過去了,意識昏昏沉沉,時夢時醒,現(xiàn)在的與過去的諸多種種都七零八落地接成了一團亂麻,順著線頭倒下去,久遠的記憶浮光掠影似的一一閃過。他想起自己小時候,既不聾也不瞎的那幾年,他像一只打不老實的跳蚤,老侯爺一見他就要吹胡子瞪眼,好生上火。可是有一次,老侯爺卻難得有耐性地領(lǐng)著他去看塞外的落日。老侯爺長得人高馬大,為人威嚴,對團子一樣大的幼子也一視同仁,絕不肯伸手抱他,勉強牽著領(lǐng)在手里,已經(jīng)是老侯爺不多的慈愛了,這樣一來弄得大人要側(cè)身彎腰,小孩子得努力伸高胳膊,誰都不舒服。不過顧昀沒有抱怨,那是他第一次看見邊城大漠如血的落日,玄鷹的身影時而飛掠而過,像一條拖著白虹的金烏,遠近黃沙茫茫,平林漠漠,年幼的顧昀幾乎是被震撼了。他們一直看著那輪恢弘的紅日沉入地下,顧昀聽見老侯爺對旁邊的副將有感而發(fā),說道:“為將者,若能死于山河,也算平生大幸了?!?/br>當時他沒懂,而如今,二十年過去了。“大帥,”顧昀迷迷糊糊地想道,“我大概……真的會死于這山河?!?/br>……恍如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這時有人推門進來,把顧昀抱了起來,給他喂了一碗水,那人實在太溫柔了,像是慣常照顧人的,一點沒灑出來。然后他在顧昀耳邊低聲哄道:“子熹,喝了藥再睡?!?/br>顧昀眼也沒睜,含糊地應道:“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后叫醒我,叫不醒就潑我一碗涼水。”長庚嘆了口氣,默不作聲地給他喂了藥,然后守在一邊。顧昀似乎是身上不舒服,翻來覆去地折騰,被子快被他踹散了,長庚給他蓋了幾次,最后索性將他裹好抱在了懷里。說來也奇怪,大概顧昀從小沒和什么人特別親近過,這會感覺自己身后靠著人,便老實了下來,抱著他的人細心地給他調(diào)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陳姑娘配的安神散充斥在鼻息間,一只手恰到好處地拂過他的額間,手指不輕不重地反復按著他的額頭肩頸。顧昀這輩子沒睡過這么舒服的“床榻”,轉(zhuǎn)眼就不知今夕何夕了。靜謐的時間如流水一樣迅疾無常,眨眼半個時辰就過去了。長庚瞥了一眼旁邊的座鐘,真是不舍得——既不舍得放開顧昀,也不舍得叫醒他。可沒有辦法,兵禍迫在眉睫,放眼天下,哪還有一個能給他安睡的地方呢?長庚只好狠下心來,彈指在顧昀的xue位上輕輕一敲,準時將他喚醒,自己起身去了廚房。顧昀心里一直都是緊繃的,一碗藥一身汗下去,便將病氣活活壓了回去,半個時辰略作休整,等他醒過來,燒就已經(jīng)退得差不多了,他在床上賴了一會,披衣而起,感覺自己算是活過來了。身上好受些,他心也跟著寬了不少。顧昀心道:“不就是一幫洋人么?真那么神通廣大,還耍什么陰謀詭計?”再不濟,他也還活著,只要顧家還有人,玄鐵營就不算全軍覆沒。顧昀長舒了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餓得前心貼后心,他痛苦地按了一下自己的胃,心想:“誰要是這時候給我熱倆燒餅,我就把誰娶回家?!?/br>正想著,長庚端著一碗熱面湯進來了,熱氣和著香氣毫不客氣地撲面而來,顧昀的五臟六腑都饑渴得在肚子里轉(zhuǎn)了個圈。他郁悶地跟自己反悔道:“這個得除外,這可不能算……”不料這念頭一出,外面突然應景地打了個悶雷。顧昀:“……”長庚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額頭:“退了,義父先過來吃點東西?!?/br>顧昀默默地接過筷子,聽見“義父”倆字,忽然心里一動,隱約覺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可惜這念頭只一閃就過去了,他沒能捕捉到。顧昀:“你做的?”“倉促間只來得及隨便下一把面。”長庚面不改色道,“湊合吧?!?/br>顧昀頓時整個人都不太好,不知道堂堂“雁北王”把自己弄得這么“賢惠”是要干什么。長庚卻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淡定地道:“要是亡國了,就把李豐一推,我去西北開個面館,也夠活著了。”顧昀被一口面湯嗆住,咳了個死去活來。長庚笑道:“我說著玩的?!?/br>顧昀拿起一杯涼茶灌了一口:“好孩子,學會拿我消遣了,真是越來越不像話?!?/br>長庚正色道:“當年在雁回,你突然要將我?guī)Щ鼐┏?,我就想跑來著,想著要么去深山老林里當個獵戶,要么找個邊陲小地方開個半死不活的店,夠糊口就行了,不過后來覺得自己不太可能有本事從你眼皮底下溜走,所以就老實了?!?/br>顧昀把菜扒拉到一邊,把底下的火腿撈出來吃了,還沒等他嚼碎,長庚忽然往椅子背上一靠,長長地舒了口氣:“義父你不知道,你一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