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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黛玉傳令下去，命兄弟們拔營起寨。那個扮作儒生的刺客，隊里的軍醫(yī)替他簡單收拾了傷口，五花大綁撂于一匹馬上，走在最前頭。賈琮在他頭發(fā)上綁了一張大大的糙紙整個垂下去遮住臉，上頭寫了兩個大字：人質(zhì)。

    收拾上路前，他拿炭筆趕著給京中的賈敘寫了一封信，信中極盡無辜委屈之能事述說這幾日的遭遇。因他們不預備審問萬彰，也無法確定幕后之人是否為司徒岧，橫豎有賈敘查去。

    正文 第278章

    自打?qū)⑷速|(zhì)萬彰置于馬前開道，林海等人平安走了一整日皆無事。傍晚時分，林黛玉擇地命眾人安營扎寨。

    賈琮四面張望了半日，忍不住嗤道：“他若出來跟我打個照面談個判，我還瞧得上他些。”又湊到萬彰跟前，“你挑主公的眼光真不太好?！?/br>
    萬彰苦笑道：“是我之過，我低估了諸位?！?/br>
    賈琮擺手道：“與你無干。顯見已經(jīng)到了不得不正面相迎的時候，他連露臉都不敢，非但沒魄力，而且沒眼力。我沒殺你不就是對他老子有所顧忌么？此子要么不敢直面徹底失敗這個事實，要么死要面子不愿意在旁人跟前丟臉。告訴你吧，你這個主公看似聰慧，實在骨子里就是我二叔那樣的人。”

    萬彰默然片刻，瞧著他道：“琮三爺不審我么？”

    “不想知道?！?/br>
    萬彰奇道：“三爺這明哲保身的性子是誰教的？此乃朝堂之法，絕非你那些綠林師父能教你的。而林大人蘇大人俱是君子，令尊只算得上裝傻賣癡、自污避世?！?/br>
    賈琮道：“天生的?！?/br>
    萬彰搖頭道：“我才說錯了。這不是性子，是習慣，沒法子天生?！?/br>
    賈琮聳肩道：“愛信不信?！鞭D(zhuǎn)身就走。

    萬彰喊道：“三爺留步。”賈琮又回來了。萬彰看著他道，“琮三爺，你雖不知我名姓，只怕咱們遲早要共事。想必三爺清楚，欲成大事，單單仰仗林大人那般謙謙君子是不成的，我這樣的必不可少。三爺?shù)袚穸ㄖ鞴€望告知一聲。你跟著誰，我便跟著誰。”

    賈琮瞇著眼道：“萬一我擇的那個人你不喜歡呢？”

    萬彰道：“我當了這一日的人質(zhì)算是想明白了。三爺言之有理?，F(xiàn)在諸事不明，擇主為時尚早。你眼光在我之上，我愿意跟著贏家。即使三爺所擇并非我主，”他眨了眨眼，賈琮抽了一下嘴角?！爸灰隣攤餍艁?，我便跟著你走?！?/br>
    賈琮歪著腦袋看了他半日，道：“我瞧著你現(xiàn)在所擇的那一位當真不是什么好的，你從前是怎么瞧上他的？”

    萬彰略笑了笑道：“狠厲果決、先下手為強?！?/br>
    賈琮皺眉道：“難道不是魯莽自大、不知分寸？”

    萬彰道：“果決與魯莽有時難以分辨。直至遇上三爺之前，他都是果決而非魯莽。刺殺三爺一事實為果決，縱然失手，此舉依然是沒錯的?！彼麌@了一聲，“只不過低估了三爺并賈大爺?shù)谋臼铝T了?！?/br>
    賈琮搖頭道：“此舉在千年前百年前都是對的，到了現(xiàn)在就是錯的了。你這主子必輸無疑，決計贏不了。想聽緣故嗎？”

    萬彰含笑道：“想?！?/br>
    “他老了?！比f彰眉頭一皺。賈琮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瞧著漸沉的夕陽悵然道，“他的年歲不老，心已老了。失了年輕人最重要的東西：接受新鮮信息的能力?！蹦嘶仡^向萬彰道，“有一人才，難為我用，則必殺之以免得旁人得了去來日與我為敵，這是內(nèi)斗的法子。自從春秋以來，這念頭皆沒錯。而數(shù)月前我在大明宮懸了世界地圖；數(shù)日前我提醒了他的幕僚，世界很大、可以開疆拓土，他悉數(shù)沒聽進去。他失了一顆年輕人的蓬勃之心，對外面的新鮮世界沒有興趣。今時不同往日，只有放眼世界的人才能成功?！毖粤T干脆利落轉(zhuǎn)身走了。

    楊二伯在不遠處抽旱煙，見他朝自己這頭走，招他來身邊低聲問道：“你與那個老小子所言我聽見了。你說的什么？我竟聽不懂！”

    賈琮探頭湊到他耳邊竊笑道：“您老不用聽懂，他也聽不懂的。我那是在裝逼糊弄他呢。”

    “我說么?！睏疃止緝陕??！扒颇隳悄樉脱b模作樣的。”賈琮嘻嘻一笑，撒腿跑了。

    一夜無事。次日拔營起寨，人質(zhì)依然戴著糙紙。直至前頭要穿過個鎮(zhèn)子，賈琮替他另換了一張，紙上改寫了“jian夫”二字。如此一來，縱有認得字的在旁瞧見了，也以為萬彰偷人被抓，不會管此閑事。

    到了晚上，可算有客棧了，萬彰因為功夫高、恐怕他被人救走，特帶在客棧中住宿，有楊二伯守著。

    萬彰借機向賈琮道：“方才我聽有閑人私語，你給我貼了什么簽子？”

    賈琮道：“jian夫。你是人家老子的手下，卻勾搭兒子，說是jian夫也沒錯?！睏疃谂月犃斯笮?，萬彰面色古怪。

    后頭一路平安大吉。直至望見了廣州城的城門，派去快馬傳信給王子騰的人也回來了，賈琮方摘下萬彰臉上的“jian夫”，命人解開繩索，指著他的馬道：“喏，幫你養(yǎng)了一路，來日記得給草料錢，還有你自己的飯錢。”萬彰哭喪著臉活動活動筋骨——他臉上粘著的胡子已掉了些，只是沒人幫他洗臉整理——又朝眾人拱了拱手，顧不得四周閑漢婦女孩童指指點點，跳上馬逃也似的走了。林海等人渾然不顧，自顧自往前走。

    立在廣州城門前，林海長嘆一聲：“可算到了?！彼煲粡竭M城，王子騰親來府門相迎。

    賈琮不管不顧上前給了王老頭一個擁抱，假哭道：“王叔父啊，你可好懸看不見我了。”

    王子騰挺喜歡這小子粘人的，樂呵呵道：“怎么了？”

    “侄兒我差點讓人殺了，好險的?！?/br>
    王子騰一愣，側(cè)頭去望林海。林海搖搖頭：“一言難盡?！?/br>
    王子騰忙說：“既這么著，先進去再說?！蹦艘蠡飪哼M去，才走了十幾步他便向賈琮道，“你在京里頭弄了什么事兒么？”

    賈琮癟癟嘴：“叔父，我都離京多久了！跟著林姑父一路游山玩水過來才走的這么慢。京里頭出了什么岔子可算不到我頭上。”

    王子騰道：“衛(wèi)若蘭來了?！?/br>
    “?。?！”

    “說是得了你的信兒，來找你的?！蓖踝域v道，“我瞧他那模樣，仿佛有什么要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