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候府忽然來了兩個婆子，給他們家送了好大一車年禮來。硬說戚氏是他們府的姑娘，前些年入了宮，如今可算尋著了云云。戚氏與潘喜貴便愈發(fā)不安了。

    潘喜貴在宮中多年，能活著自然不是傻子。天上掉不下餡餅來，凡蹊蹺之事必有緣故。能讓襄陽候府貼上門來的，想必不是什么小事。他二人一個車夫一個繡娘，縱然那府里要做什么，只怕也攔不住。少不得又得去煩勞巷口那家獵鷹書局的人。他內(nèi)里不愿意欠那家的人情，因想起榮國府的陳姑娘說要收女兒為徒，又聽說了賈琮“哪吒下界”的名頭，加之建安公主曾替他們仗過腰子，遂厚著臉皮來了。

    陳瑞錦聞言思忖半日，扭頭問賈琮：“明漪她母親有什么好處值得襄陽侯府撈么？”

    賈琮攤手道：“我哪兒知道！她就是個尋常的繡娘。難道有人瞧上了她繡的東西？”

    陳瑞錦道：“她的活計委實好，也沒不是天底下沒第二份。楊嵩嫂子之技如今怕是在她之上了。再說，她賣的價錢實在便宜?！?/br>
    賈琮道：“那就猜不出來了。只怕得去襄陽候府查查?！?/br>
    潘喜貴歡喜得跪下磕頭：“謝貴人！煩勞貴人了！”

    賈琮擺手道：“別動不動就給人磕頭。我們是真心喜歡明漪的。他們?nèi)舸蛎麂衾献幽锏闹饕?，少不得明漪會牽連其中?！迸讼操F笑著爬了起來，又躬身致謝。

    賈琮看了看他，忽然說：“你覺得隔壁書局老板的那個哥哥，對戚氏還有意思么？”潘喜貴笑容頓時僵住了。賈琮道，“那家子的人，打小受到的教育與常人不同，許多旁人天經(jīng)地義的念頭他們沒有。我瞧他對戚氏平平，并沒有想追她當老婆的意思。他呆在你們家左近不過是為著明漪?！?/br>
    潘喜貴垂頭片刻，不甘道：“明漪是我女兒！”

    賈琮道：“你若真想跟他搶女兒，怕是搶不過的。他和你一樣喜歡明漪、他是親爹、他比你本事大?！迸讼操F那臉兒頓時刷白如紙。賈琮又道，“潘先生在宮中多年，想必早已明白，世上沒有誰會無故幫著誰。獵鷹書局會幫你們家是因為明漪姓柳，我們會幫你們是因為喜歡明漪，都不是沖著你們兩口子去的。你若不想被人巴巴兒搶了女兒走，除非自己長些本事?！?/br>
    潘喜貴苦笑道：“我不過是個尋常的馬車夫，能有什么本事?！?/br>
    賈琮站起來負手走到他身邊道：“人都有無窮潛力，只看有沒有被逼到那份上。潘先生能在宮廷活著、還能養(yǎng)個小女娃兒，不可能是個無能的。橫豎如今你們家也不短錢了吧?！?/br>
    陳瑞錦道：“我和建安公主跟明漪她娘做的生意，足夠你們家過松快日子了。”

    賈琮道：“早年在宮中，你是做什么的？”

    潘喜貴道：“我在掖庭宮做雜活?！?/br>
    “總有個所長?！?/br>
    潘喜貴愧然道：“委實是做雜活而已，不曾認得什么有身份的干爹師傅。”

    賈琮奇道：“這般也能養(yǎng)活明漪？”

    潘喜貴道：“我會說話，能討好上下各色人口。再說，明漪也不礙著誰。”

    賈琮愈發(fā)奇了：“這般人最能爬上去的，你竟沒爬上去么？”

    潘喜貴微微垂頭：“一個閹人，爬上去又如何？越高處越險。”

    賈琮點頭：“沒有野心，卻有口才。這也是樁不尋常的本事。你若有興致，我介紹你一份活計?！?/br>
    正文 第509章

    賈琮勾搭潘喜貴說要介紹他一份活計，潘喜貴怔了片刻道：“我不會什么。”

    賈琮道：“無事，你本也不是主事的，給他幫忙便好。他是個老實人，有實在本事，只是嘴笨。另有一個能干之人幫他，但那是他媳婦，身為女子有些事不便宜出面，可巧缺一個勤快、會說話、不怕吃苦不死要面子的?！?/br>
    潘喜貴頓時喜道：“小人不怕吃苦！更莫提什么面子！”

    賈琮點頭，負手昂然道：“一份事業(yè)剛起步時定是艱難的。我相信，日后定能流芳百世?！?/br>
    潘喜貴忍不住問道：“敢問貴人，是什么差事？”

    賈琮含笑道：“一時半刻說不清楚。待襄陽候府這事兒了結(jié)了，我領(lǐng)你去見見他們。領(lǐng)頭的叫石秋生?！?/br>
    潘喜貴忙說：“小人記住了。東家姓石?！?/br>
    賈琮笑道：“別！不是什么東家，同志罷了?！?/br>
    潘喜貴茫然。陳瑞錦見狀也笑道：“莫急，相處些日子自然明白了?！迸讼操F遂再次相謝他二人，又愧空手上門。陳瑞錦寬慰了他幾句，他遂告辭而去。

    待小廝送潘喜貴出去了，陳瑞錦琢磨道：“戚氏的娘家哥嫂對潘喜貴那么不客氣，他們所圖必然沒有潘喜貴。襄陽候府沒有單獨給明漪預備份禮物，明漪也不是他們所圖?！?/br>
    賈琮道：“戚氏能被圖的既然不是她的繡技——雖出挑、并非天下無雙，就是她自己了?！?/br>
    陳瑞錦皺眉道：“她自己能有什么好圖的。難道是和柳家？”旋即自己說，“不與柳家相干，不然明漪比她還要緊些?！?/br>
    賈琮笑道：“別瞎猜了，尋人打探去?！蹦苏酒饋砩炝松旄觳?，預備親走一趟怡紅院。

    此事說不得乃戚家內(nèi).幕，花樓酒肆未必能知道，陳瑞錦遂往襄陽候府去了。不想襄陽老侯爺病得厲害，滿屋子兒孫站了一地。這老頭舊年就說快不成了，拖到現(xiàn)在還沒死。偷窺了小半個時辰并無得用的消息，陳瑞錦想著中午快到了，得回去吃午飯，臨走前到外頭轉(zhuǎn)一圈兒。

    便聽有個不知他們家的哪個奶奶在廊下問一個婆子：“給五叔太爺孫女兒預備的孝衣可好了？”陳瑞錦心中一動：戚氏之祖父便是先頭那位襄陽候的庶子，排行第五。

    就聽那婆子道：“奴才親去的她們家，瞧見了她本人，知道尺碼，這會子正使人趕制呢?！?/br>
    那奶奶道：“快些。保不齊……”她朝屋內(nèi)偏了偏頭，“撐不過今晚去?！蹦瞧抛于s忙答應。

    陳瑞錦跟著那婆子到了一間下人的院子，里頭擺著各色新作的孝衣。婆子乃大聲喊：“吳成福家的！”有個媳婦子忙迎了出來。那婆子道，“早上說的那件，快些?！?/br>
    那吳成福家的道：“兩個人在合力趕呢?！?/br>
    婆子道：“再添個人手也使得，晚上說不得就得使呢。”吳成福家的會意，念了一聲佛。那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