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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絮一怔,這才明白,崔恪所說的掛念,原是此指。稍稍沉吟,沈絮道:“先生與太極宮是何淵源?!?/br>崔恪苦笑,“公子聰穎,名不虛傳?!?/br>作者有話要說:☆、第十三章從崔恪屋里出來,沈絮面色凝重。淮冊的身份他只暗暗猜測過,此時撥云見霧,從前那點(diǎn)單純的好奇心得以償愿,沈絮非但沒有釋然,心情反而越加沉重。沈家能獨(dú)坐揚(yáng)州鹽商第一交椅,背后與朝廷的支持脫不了關(guān)系,沈丹墀同宮中的來往,他也知曉一二,但卻從未料到會有如此糾葛。立在田間小路,沈絮望著遠(yuǎn)處曠野,長久才深深嘆出一口氣。被貶鄉(xiāng)野,還是逃不開那些錯綜復(fù)雜,無意得知背后轑轕,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崔恪想見一面淮冊,沈絮有心,卻也愛莫能助。臨清做好了晚飯?jiān)诩依锏?,等到天黑了,才看到沈絮的身影?/br>忙迎上去問:“如何?”沈絮沒精打采道:“囑托了一二,過幾日便去私塾教書。”臨清開心不已,一則家中開支有了著落,二則能把這呆子打發(fā)去教書也不必再抓他一道務(wù)農(nóng)活,當(dāng)然,還有一點(diǎn)私心,有了活計(jì),此刻才像真正定下來了,那點(diǎn)捉不著摸不透的不安心思似乎也終于散了。他做了一桌好菜,又是雞蛋又是豬rou,手藝自然另當(dāng)別論。“洗手吃飯罷?!迸R清招呼道,又絮絮念著:“文房筆墨怕是要多備些,衣服也要新做一身,不能在學(xué)生面前失了威嚴(yán),不曉得學(xué)堂冷不冷,要不要搬些柴火過去……”沈絮心不在焉地挑著碗里的飯,還在想著崔恪的話。臨清終于意識到沈絮不對勁,“你怎么了?”沈絮看他一眼,“沒事,有點(diǎn)累罷了?!彪S意扒了幾口飯,便放下碗筷,“我先歇下了。”臨清望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不過叫他去做個先生,難道就這樣不高興?臨清垂下目光,原本雀躍的心情被沈絮的冷淡一攪合,也沒了胃口。收拾了碗筷,他打了熱水端到房里,預(yù)備和這呆子好好談?wù)劇?/br>總不能拉著一張臉去學(xué)堂上課罷,他們在這村子還不知道要待多久,好不容易得了條謀生的路,不能因著一時意氣就給弄砸了。然而進(jìn)了房里,意外地看到這呆子沒在床上臥著,卻坐在桌前拿著毛筆對紙發(fā)呆。燭火搖搖,映得沈絮臉上一片恍惚。臨清也愣了,“你不是睡了么?”沈絮見他進(jìn)來,順勢放下筆,“有些睡不著?!?/br>臨清不由納悶,這個被抄了家還能穩(wěn)睡如豬的人居然也有睡不著的時候?要不是現(xiàn)在是晚上,臨清真懷疑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他走過去,將木盆放到架上,“洗個臉罷?!?/br>沈絮乖乖起身過來,接過臨清擰好的手巾,擦了擦臉。臨清看他的眼睛都直了。這還是那個每天窩在被子里不到自己發(fā)飆都不肯鉆出來洗臉的沈三歲么!天知道臨清每日哄他起床、擦臉有多難,這次居然一叫就應(yīng),臨清真想沖出門看看是不是月亮從東邊出來了。沈絮猶自走神,洗完臉又坐回桌邊,重拾起毛筆,要落筆,又是一陣怔忡。臨清這會兒是真覺得他不對勁了。沈絮要是真不愿意去教書,絕對會耍賴打滾胡鬧,而不是這樣靜靜坐著發(fā)呆。就著沈絮洗過的水洗了臉,臨清收拾完畢,關(guān)了大門,又扣上房門,走過來將燭火撥得亮了些,坐到沈絮旁邊探手磨墨,問:“你怎么了?從崔先生那回來后,就不言不語的,可是先生為難你了?”沈絮嘆氣,搖頭道:“先生一身風(fēng)骨,我敬佩有余?!?/br>“那為何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沈絮側(cè)過頭看了他,又重望回紙上,再次嘆氣。沈家的事,背后牽扯太多,臨清一介外人,無從說起,也不想連累無辜。臨清見他不答,心里不免失落,兩人雖共處一個屋檐下十幾日,卻終歸同床異夢,在沈絮那,自己怕還算不得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當(dāng)下也不說話了,低頭望著地上,既擔(dān)憂又難過。沈絮滿腹煩擾,拿筆的手提了又放,放了又提,卻始終沒能落下一筆。嘆了口氣,他輕道:“瀾兄啊瀾兄,你真是害人不淺?!?/br>臨清抬眸,蹙眉癟嘴地看著他,“張公子如何害你了?”語氣已帶上一絲憤怨。沈絮知他誤會了,笑了笑,道:“我是在說我堂兄沈丹墀,驚瀾是他的字,不是在說你原先待的那家的公子張瀾?!?/br>臨清尷尬地移開目光,臉上飛上兩朵紅暈。即算兩人先前已經(jīng)說開了張家那點(diǎn)事,但提到張家,臨清還是難免多想。他心里總存著一份不安,怕沈絮哪天又鉆死角要把自己送回去。就像方才,一聽到瀾兄二字,臨清那點(diǎn)防備心理瞬間就被勾起來了,還以為這呆子又后悔不該惹了自己。這下好了,白叫這呆子看笑話了。臨清羞紅著臉,絞著衣袖不敢抬頭。沈絮確也想和人說說話,緩解一下胸口郁悶難舒的情緒,便道:“我堂兄你當(dāng)認(rèn)識吧,他與張瀾亦是好友,你從前在張家應(yīng)當(dāng)見過?!?/br>臨清點(diǎn)頭,“見過的?!?/br>那是個比沈絮更加自在隨意的紈绔,即算沒見過,沈丹墀的名字放在揚(yáng)州又有幾人不識?坐擁淮南江淮最大鹽業(yè)的沈當(dāng)家,連鹽商會長見了他都要禮讓幾分。只不過如今下落不明,還遭了朝廷張榜通緝。想到這,他不由望了沈絮,心下忽然了然幾分。沈絮喟嘆一聲,望著燭火失神道:“也不知道他如今何在。”追到那位管事沒有,追到了,那位管事又肯放下芥蒂同他相守與否。從前他只覺得那二人有種旁人比不來的默契,沈丹墀要娶喬家小姐時,沈絮曾見那管事遠(yuǎn)遠(yuǎn)望著那對璧人,眼里是比擬不出的清冷落寞。當(dāng)時只以為管事一廂情愿,還曾因窺破他那點(diǎn)心思而對此人收了好顏色。后來沈丹墀新婚夜拋下嬌妻追管事而去,沈絮愕然不已,才知二人原是你情我愿,只是因著世俗才生生各自壓抑。還沒從愕然中回過神來,一道圣旨下,沈家一日之間傾倒坍塌。沈絮隱約猜到這件事與管事有關(guān),卻從沒想到那小小管事背后竟然藏著如此驚天秘密。心中一時翻雨覆雨,不得平復(fù)。既為他堂兄不動聲色隱忍多年而感慨,又為那管事忍辱負(fù)重最后愿為他堂兄罷手復(fù)仇遠(yuǎn)走天涯的情誼而感動。原先游戲人間,風(fēng)流薄幸,只道人間百花瀲滟,萬花叢中過,徒留自在身。此時方知,這世間尚存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