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玄雙眼，認認真真地道：“剛才我問過侍衛(wèi)，西岐和天靖的盟軍已經(jīng)攻占風陵西疆。如果天下一統(tǒng)，天靖再沒有外憂內(nèi)患。到那時，你肯不肯跟我走？”

冷玄也看著雷海城，少年滿臉的期待和執(zhí)著讓他無法逃避，遲疑之后，終于微頷首。

雷海城大喜過望，抓住冷玄左手，緊緊交握。豪氣直沖胸臆——

“既然答應了，就不許反悔！等你養(yǎng)好傷，你我就去風陵，殺了符青鳳，掃平最后一個障礙！也替湛飛陽和我自己報仇！”

第81章

冷玄受的是皮rou傷，傷口愈合得快。失血雖多，但休養(yǎng)了數(shù)日，蒼白的臉上已經(jīng)回復了血色。

雷海城這段時間里也忙著調(diào)理身體，極力恢復體能。一邊著手準備前往風陵所需的裝備和行囊。冷玄始終擔心他余毒未清，都在暗中留神，幾天下來，卻是風平浪靜，不見雷海城有絲毫毒性復發(fā)的跡象，也就慢慢放下了心。

兩人的食物，全由雷海城從御廚房那里取來，不再經(jīng)綠郎的手。

綠郎連做兩頓飯菜，都被雷海城原封不動地退回，不禁發(fā)怒，趁著雷海城打洗臉水時將他堵在院子里，壓低了聲音，兇巴巴地道：“你懷疑我在飯菜里面下毒？姓雷的，我的確想過要殺了你替主人報仇，不過陛下已經(jīng)告訴我，主人是被西岐國君原九重逼死的，我才不會不分青紅皂白胡亂殺人——”

“那就好！”雷海城輕描淡寫地道：“你主人的仇，我自然會替他報。至于飯菜，你就不必再為我們打理，萬一你不小心，掉了什么蜈蚣蜘蛛進去，呵呵……”

他沒再往下說，但綠郎已經(jīng)聽懂了他弦外之音，對雷海城狠瞪兩眼，氣沖沖回了自己小屋。

雷海城微微一撇嘴角。無論綠郎先前那番話是否出自真心，他都不會給這小鬼任何可乘之機。

明周那天之后，就未再踏足開元宮。倒是瀾王冷壽從明周處得知雷海城的夢蟄已解，一日午后特意過來探望，見雷海城果然神智清醒，身上也長了些rou，不似前陣子那般瘦骨伶仃，他極為寬慰。

聊到風陵戰(zhàn)局，冷壽眉宇添上幾分憂色，大搖其頭。

初向風陵宣戰(zhàn)時，盟軍確實勢如破竹，一連攻克了風陵十余座城池，然而這幾天的戰(zhàn)報傳來，卻不容樂觀。風陵將士向來是以兇殘好殺出了名的，盟軍越逼近風陵腹地，遭遇的反擊也越發(fā)厲害，兼之輕敵，接二連三吃了幾場敗仗，還被風陵搶去了不少糧草。盡管死傷算不上慘重，但盟軍高漲的士氣已減弱許多。

冷玄端坐椅中，左手持著杯清茶，輕啜慢飲，不動聲色。此刻才抬頭，目光凌厲了然?！胺帏P此人狡詐多計，本就不是輕易能對付的?！鳖D了頓，緩緩續(xù)道：“天靖如今實行新政，百廢待興，擁護和反對新政的兩派臣子間正鬧得不可開交。未曾安內(nèi)，又如何攘外？周兒年少氣盛，行事草率，合該讓他受些教訓?！?/br>
他雖在議論明周，冷壽哪會聽不出冷玄是在含沙射影指責他任由明周肆意妄為，面皮一紅。

“……新政，究竟進行得怎么樣了？……”

雷海城聽出端倪，見兩人神情十分凝重，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他很清楚任何革新絕非一朝一夕可以蹴就，歷史長河中，王莽、王安石等人推行新政，起初都是轟轟烈烈，均以失敗告終。頒布那些政令前，雷海城也曾經(jīng)躊躇過，可思量再三，仍舊決意激進。

那時的他，夢蟄纏身，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時何地就會突然毒發(fā)癲狂，哪顧得了許多？只知道要快，快！快?。?！

趁著自己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把自己所能給予的一切都留給那個男人念念不忘的天靖……

殺了幾個反對呼聲最激烈的重臣，暫時鎮(zhèn)住了局面。但聽冷玄口氣，新政遇到的麻煩遠比他想象中嚴重……

“雷海城，你無需自責?！蹦腥说统翋偠穆曇舸驍嗔怂某了迹ы?，正對上冷玄撫慰的眼神。

“你離開天靖后，我要周兒對外宣稱你離京游方。那些不滿新政的臣子還算本分，后來見你遲遲不露面，便有人開始向周兒發(fā)難，質(zhì)疑新政，不過都未成大氣候。只是——”

冷玄說到這里，微微一頓，面現(xiàn)為難之色，似在斟酌措辭。沉吟幾許才對雷海城正色道：“你興辦官塾、醫(yī)院的想法固然很好，可是天靖眼下征戰(zhàn)不斷，國庫里大半銀兩都耗費在沙場上，實在不適宜在此時貿(mào)然興建千所官塾醫(yī)院。所以，這兩項新政，我后來已讓周兒下令緩行?！?/br>
“只不過是暫緩推行而已，等天靖有了足夠的國力財力，自然可以興辦?！崩鋲蹞睦缀３遣粣偅υ谂赃叴驁A場。

雷海城瞧著冷壽緊張的樣子，不由好笑地搖了搖頭?！斑@其中利弊，我懂。說來也是我當初太急燥了?！?/br>
冷玄見他沒生氣，表情頓時輕松不少。輕抿了口茶水，淡然一笑?！澳銓懡o周兒的商論稅制、兵書律法還是對天靖大有裨益，就是不能cao之過急，免得朝中那些老古板鼓噪不休?！?/br>
知道自己半吊子的政治手腕在冷玄這種真正玩弄帝王權術的人面前如同小巫見大巫，雷海城唯有點頭的份，倒也不再擔心。既然有冷玄在暗中運籌帷幄，酌情實施新政，必定不會讓反對者危及天靖政局。

冷壽卻沒有笑，“說起那些老家伙，真叫我頭疼。今天早朝時還在羅嗦，非逼著周兒停止選才授官，說是盡收羅些販夫走卒，酸丁腐儒，有損廟堂威儀?！?/br>
“又是樸太師帶頭上奏？”冷玄斂了笑，見冷壽頷首，他冷哼一聲：“才選既網(wǎng)羅天下人才，又籠絡了民心，絕不可廢。那樸太師數(shù)次與周兒頂撞，我念著舊情，命周兒莫與他計較，但倘若他依然不識時務，也就怪不得我?！?/br>
“你要對付樸太師？”冷壽有些錯愕，遲疑道：“他畢竟是樸妃的父親。樸妃母子仨死得慘，再降罪他，恐怕……”

雷海城忽然明白，冷壽口中的樸妃應當就是云潼關前被風陵兵士斬首的那個妃子。

冷玄神色黯淡下來，顯是被冷壽提醒，想起了那對小兒女死時的慘狀。緘默一陣，才平靜無波地道：“即便他是樸妃的父親，若有礙天靖大局，一樣留不得。壽皇叔，我離宮后，如果樸太師再興風作浪，就由你處置?！?/br>
冷壽大感意外?！澳阋x開京城？”

“對！”雷海城替冷玄回答，眼角瞥見殿門縫隙間有片衣角一掠而過，心頭冷笑，故意提高了聲線?！拔覀冞^幾天就起程去風陵與盟軍會合?！?/br>
冷壽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