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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shí)在沒有料到,這張臉生得還不錯(cuò)。倘若她并沒有見到,踩了也就踩了,但此刻見到了,就有些下不去腳了。 坑底的人看到了狐貍眼中流露出的懊惱。 他起初有些忐忑地僵直了頭任由狐貍的爪子在自己臉上掃,生怕這小畜生一個(gè)獸性發(fā)作亮出利爪。他還是個(gè)少年,在此之前并沒有想過自己年輕的生命會(huì)夭折于此。如今,死亡固然已不可避免,但死前的煎熬卻不必再多了。 未料,狐貍似乎通人性。 “你這狐貍……總不會(huì)是在同情我吧?”少年自言自語似的說著,忍不住又笑了,“這世道啊這世道,人竟是連禽獸都不如!” 陶夢衣差點(diǎn)沒忍住一爪子劃拉下去。瞧瞧這說的什么話!禽獸?她豈是區(qū)區(qū)禽獸! 可這人明明在笑,眼中卻半分笑意也無,反而冷寂得讓她生出了一絲微薄的憐憫。 人間如今的狀況,她聽說過。 思及此,倒是越發(fā)不忍心踩著他出去了。 會(huì)被活埋在這種荒郊野嶺,想必是心腸不夠狠硬的人。 陶夢衣在心底默默地嘆了口氣,有些傷腦筋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這小東西心地善良。”少年莞爾,看著狐貍時(shí)目光卻有幾分真切的溫柔,“不過我勸你還是快點(diǎn)離開吧。想必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要來看看我是死是活,屆時(shí)若他們瞧見了你,恐怕要捉住你扒了你皮的。” 聽得懂人話的狐貍霎時(shí)一個(gè)顫抖,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 “咦?你抖什么?”少年愣了愣,繼而倍感好奇,“你該不會(huì)真的聽得懂人話吧?” 狐貍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輕蔑。 “……”少年訝異地瞧著狐貍,少頃,唇邊卻泛出苦澀笑意,“難不成,是成了精的狐貍?” 陶夢衣聞言,四肢便有些僵硬。 “無論是不是,都快點(diǎn)走吧。”少年喃喃道,“他們那種人,即使遇到精怪,滿心滿眼都只剩‘奇貨可居’了?!?/br> 他眼底寂滅,無光。 “你想活嗎?”陶夢衣終于還是開口了。 話音剛落,少年的眼珠子瞬間就瞪直了,微張著嘴,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要是還想活,我就救你出去?!?/br> “……”少年沒顧上回答這個(gè)“性命攸關(guān)”的問題,磕磕巴巴地問,“你、你、你、你真的是狐貍精?” 陶夢衣:“……” 噢,敢情剛才您嘮嘮叨叨那么一籮筐,都是自己想著說著樂呵呢?枉我還白白嚇了一跳! “我問你話呢?!焙傋聛?,口氣有些不耐煩,“你還想不想活?” 少年怔怔地看了她良久,驀地,彎了唇角,反問:“你想救我?” 狐貍冷眼看著他,不答。 “可我卻已不想活在這世上?!鄙倌甑拇浇菐еI誚的弧度,語氣平靜如一潭死水,“您既然不是人,想必不清楚人間是何模樣?!?/br> “你指的是爾虞我詐、虛偽殘暴?”狐貍輕輕地晃著自己白色尾巴,語氣淡淡的,一張狐貍臉教人看不出不屑,“人不是一向這樣嗎?我雖未親眼見過,但也是聽我?guī)煾刚f過的。我?guī)煾高€說了,善良寬容是人族自欺欺人的借口,如此相互惺惺作態(tài),人才能勉強(qiáng)相安無事,可要是有人當(dāng)真了,那等著他的只有死路一條?!?/br> 言罷,陶夢衣自己卻晃了一下神。她確定自己有個(gè)師父,確定她師父說過這段話,可她師父……是誰呢? 未能細(xì)想,已被少年的笑聲打斷了思緒:“說得好極了、對極了!想不到,人間的不堪居然連妖都知道得如此清楚!所以啊,狐妖大人,你說,這人間還有什么值得留戀的?!” “人間自然不值得留戀,值得留戀的乃是自己的性命。”陶夢衣感覺有些渾渾噩噩,然而少年眼前的白狐貍依舊眸光清明,“你以為了結(jié)了這一生,來生便能從頭來過嗎?你們凡人想必從不知道,世間雖有輪回,卻和凡人的一生毫不相干。” 這話模棱兩可,少年尚未明白過來,一個(gè)驚雷忽然炸響,“啪”地一聲,平地飄起一股焦味。陶夢衣雖然在坑里,然而骨子里的畏懼卻讓她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泄漏天機(jī),是要遭天譴的。 “師父說的一點(diǎn)都沒錯(cuò)……言多必失?!焙偯銖?qiáng)鎮(zhèn)定下來,語氣卻難免輕微懊惱。意識到自己已莫名其妙地和一個(gè)凡人拉扯很久,她有些不耐煩了:“所以,你不需要我救你,是吧?” 不料,少年的目光卻開始微微發(fā)亮:“人間確實(shí)不堪留戀,可我剛剛才發(fā)現(xiàn),世上不止有人間?!?/br> 狐貍瞧了他一眼,眼中帶著警惕:“你這是何意?” 少年輕咳一聲,道:“我方才聽你所言,對尊師風(fēng)采心生神往,不知可有機(jī)會(huì)見一見?” 狐貍詫異了:“我?guī)煾甘呛軈柡Φ难?,你這個(gè)人難道不怕妖嗎?” 少年低低地笑起來,眉眼間泛著冰涼:“妖很可怕嗎?也會(huì)挖個(gè)坑把我埋了,卻留下腦袋,讓不慎落到坑里的野獸將我一點(diǎn)點(diǎn)啃食干凈嗎?” 聞言,陶夢衣只覺有一股寒氣從腳底竄上天靈蓋,讓她幾乎控制不住地要打個(gè)哆嗦。 但很快,她嘆了口氣:“那又怎樣?現(xiàn)在,連我都不能去見我?guī)煾噶?。哦,不對,師父已?jīng)把我逐出師門了,現(xiàn)在我連他徒弟也不是了?!?/br> 少年沒料到會(huì)得到這個(gè)回應(yīng),愣了會(huì)兒,才問她:“你……犯了什么錯(cuò),惹你師父生氣了?” 漫長而無止盡的消極情緒終于得以溯洄源頭,因而,越發(fā)澎湃洶涌。陶夢衣再次感受到了難過得幾乎無法呼吸的那種心情,彎下腰,趴了下來,下巴擱在前肢上,沉甸甸。 “沒有……師父說,他與我?guī)熗骄壏忠驯M。”狐貍的神色頹敗至極,說完這句就沒了下文。少年聽完后宛如百爪撓心,憋了一會(huì)兒才止不住追問:“這借口也太敷衍了吧?” “對,敷衍極了?!焙偽鼧O了。 少年想了想,道:“興許,他有什么苦衷?” 苦衷……或許是稱不上,但原因確實(shí)有,而且,是不可輕易告訴別人的原因。 這念頭在陶夢衣腦中盤旋,但她想不起更多。 “這和你沒什么關(guān)系。”狐貍抹了一把臉,重整精神,站起身來,“一句話,你想不想活?想,我就救你,不想,我就不管你了?!?/br> 少年盯著她看了好幾眼,才開口:“我聽說,妖都住在世外之地,風(fēng)物皆與人間不同。我對人間已無留念,若你能救我,是否可以帶我去那里看一看?” 這個(gè)請求令狐貍感到措手不及,但仔細(xì)一想,似乎也無不可。 她剛要應(yīng)允,原本面容平和的少年忽然間臉色大變,扭曲了五官,額角的青筋根根暴起,清澈眼瞳中驀地泛起如墨陰翳,翻涌不息。陶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