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意外。我抬起頭來看他，他落座的時候?qū)ξ倚π?，我也對他笑笑。其實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想起來，他也是當年班上的一位同學。

    “來好久了？”他問。

    “沒有，閑坐了片刻?！?/br>
    “是嗎？可那邊當志愿者的小學妹們都在議論你，說這人怎么來了就不走?！?/br>
    唉，果然。我有些局促地笑笑，不知道是為被他戳破謊言，還是被學妹們關(guān)注而尷尬。我說：“嗨，反正今天也告了假，沒地兒可去?！?/br>
    “等人吧我看？凡是進了門的你就不看第二眼，眼睛就往剛進來的人身上貼——在等哪位？”

    我這才認認真真地打量起他，心想這人也真夠討厭的?？创┎徽f穿，哪有跟他這樣一味叫人為難的？大概是看出我的不悅，這位男同學呵呵一笑，說：“別介意，我也是等人的。而且我已經(jīng)等到了，一會兒就走。”

    順著他的眼神，我看到了那位他“等到”的人——是當年一位女同學。如此一來，很多事情一股腦兒涌上來，叫人有些唏噓。我想起了身邊這位男同學的名字，也想起了那位女同學的名字，更重要的是，我還想起了當年他喜歡她、苦追過她，可惜她又偏偏喜歡了別人。

    雖然他倆的事兒跟我和莫思薇之間的不完全一樣，但主旨還是挺一致，于是我就不免有了同病相憐的感覺。但與此同時，對他今日到此的動機也產(chǎn)生懷疑。他連忙解釋：“別誤會，我是離了婚的?！彼斐鲎笫?，無名指那里空空蕩蕩。其實我之前就注意到了這點，我還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有塊精致的手表，格拉蘇蒂，如果沒記錯的話，得30多萬。

    他西服熨帖筆挺，頭發(fā)一絲不亂，佩戴的手表低調(diào)而高貴，讓人不禁猜測他現(xiàn)在的地位階層?；叵氘斈辏莻€窮小子里的窮小子，追求那個女同學失敗，多少也有財力方面的原因。咸魚翻身，他今天自然就不僅是為學校慶生而來，心里面還惦記著要一了當年夙愿。再看看那位他相中的那位女同學，說實話，早就風姿凋逝，成了小學校園門口接送孩子的最常見的婦人。不過即便如此，夙愿就是夙愿，我很明白，心里升騰起莫大悲哀——我不知道莫思薇如今是什么模樣，如果她也變得如是庸常，我的心里又會不會悲哀多于欣喜呢？

    “還有一點你也別誤會，”男同學又笑起來，“她也離婚了?！?/br>
    我看著他，為他的小心感到欽佩。至少事情不像我想的那么狗血，這是兩個單身男女約好的相會。又不是一方去踐踏另一方的婚姻。

    那女同學完成了對一眾教授和校友的問候，完成了任務(wù)一般轉(zhuǎn)過身來，朝這邊點了點頭。男同學道了句“再見”，匆匆起身，離開前似乎有種鼓舞同儕的心理，就轉(zhuǎn)回來，低聲補了一句：“也祝你等到她！”

    我忍不住哼了一聲，也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鄙視。

    第 27 章

    離開的時候，我忍不住在外面的洋槐樹下抽了支煙。我平日并無煙癮，但兜里始終帶著兩包好煙。沒辦法，應酬所需，現(xiàn)在也派上點用場。不遠處，幾個小學妹一邊往這邊看，一邊掩口胡盧。我想起剛才那位同學說的，知道學妹們是在議論自己，于是也對她們笑笑。

    一支煙沒抽完，學妹大概經(jīng)過民主評議推舉了一位代表，走過來跟我打招呼。我點點頭，這位學妹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皩W長，您還等呢？您等哪位？我們上花名冊給您查查去，看看是不是已經(jīng)來過又走了？”

    我笑笑，心想現(xiàn)在的姑娘真夠直率，回答：“不等了，等也等不來。還被學妹們笑話?！?/br>
    她也笑：“笑話？怎么會呀，我們其實是在猜學長是干什么的，可以一整天都呆在這里?！?/br>
    “那猜到了沒有？”

    “學長是做生意的吧？”

    “你們怎么這么想？”

    “這么說我猜對了！”

    她的眉眼在笑的時候會彎成一彎月牙。很有趣，也很好看?？粗啻夯盍Φ臉幼?，讓我不由得想起十幾年前的自己，和十幾年前的莫思薇。當然，現(xiàn)在的我身邊其實也還有一個人，她是具備這種活力的。

    她因為知道自己猜對了，得意地跟身后的幾個姑娘招招手。那幾個小學妹也走過來的時候，我有些意外。不是我過分自信，這樣被搭訕的時候的確也有不少。我長的可不難看，跟韓曉走一塊兒沒有被人說過“鮮花插牛糞”。后來又有了財力的支撐，對于女性的魅力這一點兒上我有過經(jīng)歷、也就有了自知之明。

    我只是意外這些學妹們比我當年可坦率多了。這些其實在我念大學的那會兒，出去陪酒的，在學校里發(fā)展師生戀的，甚至跟軍訓的教官攪和在一起的，就都已經(jīng)有了，但絕對都是“地下活動”，背負著別人以及當事人自己的道德譴責。從前年輕，我還會鄙夷，但現(xiàn)在卻可以很坦然地接受這種勇敢的人生攀爬——人生不就是在搶著爬同一架梯子嗎？不管你怎么做，爬在前頭的人肯定會被落在后邊的看見底褲。

    等到姑娘們都走過來了，我掐滅煙。

    “您是做什么生意的，跟外貿(mào)有關(guān)嗎？”一個學妹問。

    我搖搖頭：“消防器材的，不做外貿(mào)了?！?/br>
    “這么說，那是以前做過？”

    “呵呵，最早的時候做，但都不成氣候，所以還是專注國內(nèi)了。”

    其中有個女生就很黯然：“哎呀，今天來的好多學長學姐都不是做外貿(mào)的，那我們學這個有什么用？”我大概已經(jīng)猜到這場對話要往那兒走了，順著安慰她們：“別灰心，反過來想著也是好事，廣闊天地，大有可為，學外貿(mào)的，做什么不都可以？”

    聽我這么說，果然幾個人笑逐顏開，最先過來的那個女生代表她們所有人發(fā)出心聲：“學長，我們都大四了，正為實習的事情發(fā)愁，您看要是您那里有機會，不如就試試我們吧？”

    我點點頭，心里有種莫名的惆悵：有心栽花花不發(fā)。今天真是白跑一趟。

    “電話就不給了吧，”我說，“你們在校內(nèi)網(wǎng)上找我好了，搜呂重華就行。”

    校慶這天沒有見到莫思薇，澆滅了我內(nèi)心一半的念想。但是學妹們的出現(xiàn)，卻讓我想起另一個人來。第二天我一整天都欠些精神，員工們來問我怎么了，我只覺內(nèi)心空空落落。我說：大概是餓了吧。

    是啊，情感上的饑餓。

    在沒有應酬的時間邀請小沐，這還是第一次。那天中午我在公司附近最好的日料館點了滿滿一桌子菜，給她發(fā)了短信，她回復說不確定會來。但一個鐘頭后，她還是出現(xiàn)了，身后還背著個小書包。落座的時候也是風風火火的，是個標標準準的大學生。

    這大概就是她白天慣常的模樣了，簡單又不失旖旎，簡直讓我心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