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譚詩凝看了好一會兒，曹正豪突然長長地嘆了口氣，一步步地走到了譚詩凝的身邊，然后在她帶著疑惑和欣喜的目光中，將她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做完了這些之后，曹正豪站起身來，轉(zhuǎn)過頭看了一臉戒備的白飛翰一眼，就朝著他走了過去，卻只是在他的身邊停留了一會兒，就繞過他們，拿起床上的筆記本，轉(zhuǎn)身走掉了。

看著曹正豪離開的背影，白飛翰提著的心忍不住稍稍放下了一點，然而眼中的戒備卻并未完全褪去。

雖然知道如果現(xiàn)在不追上去，說不定他就會再次失去曹正豪的蹤跡，但是……

看著蘇凜蒼白的臉色，白飛翰狠狠地閉了閉眼睛，沒有動作。

呼嘯而來的救護車，很快就帶著人離開了。然而，躺在上面的人，卻再也不會醒來。

☆、第63章他的過失

將一束還帶著水珠的百合花放在墓碑前，白飛翰看著墓碑上那帶著溫和笑容的面龐，心情無比復(fù)雜。

明明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的時間，但那時候的事情，卻好像還是昨天發(fā)生一樣，那么清晰。

這個人，就在他的面前，一點點地失去溫度。

當救護車到來的時候，已經(jīng)什么都改變不了了。

他們所能做的，不過是在進行一番徒勞無功的搶救之后，將代表死亡的白布，蓋在他的身上而已。

微微側(cè)過頭，白飛翰有些不敢和照片上的人對上視線。

蘇凜的墓，并沒有多少人回來——那是當然的，他在這個世上，本來就是孤身一人。

除了白飛翰會時常過來看一看，帶上一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的百合花之外，也就只有偶爾會出現(xiàn)的、不知道是誰放在那里的棉花糖了。

在墓碑面前站了一會兒，白飛翰輕輕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離開了。

看著車窗上映照出的自己的倒影，白飛翰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很久以前，見到過的那個孩子。

他的神色很是慌張，衣服也很凌亂，一雙鞋子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白嫩的腳上，布滿了被石子刮出來的傷口。

他那樣飛快地跑著，在看到穿著警服的白飛翰的時候，眼里頓時綻放出驚喜的光芒。

“快去救救我jiejie！”那個孩子朝著他大喊，腳下卻一不小心崴了一下，直接摔倒在地。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依舊目光灼灼地看著白飛翰，大聲而急切地喊著：“快去救救我jiejie！”

當時，只是偷穿自己爸爸的警服的白飛翰，面對這樣的場景之后，頓時就慌了神。

按照記憶中看到的其他人的做法那樣，白飛翰問清了事情的經(jīng)過之后，猶豫了一會兒，對那個孩子說：“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去找人?！?/br>
而當他帶著自己的爸爸回到這個地方之后，卻早就已經(jīng)失去了那個孩子的蹤影。

至于那個孩子后來的結(jié)局如何，白飛翰在很久之后，自己成為了特-警，為了追捕一個特殊的反而的時候，才從一本筆記本中知道。

——那個孩子，被那些對他jiejie施暴的人給找到，帶了回去。

他的jiejie，這個世上僅剩的親人，在他面前被施暴致死。如果不是有個比他大上幾歲的人經(jīng)過的話，說不定他也就真的死在那里了。

而且，為了救他，那個人也受了不輕的傷。好在最后還是保住了性命，只是留下了一道正猙獰的傷疤。

而那個孩子，從此以后，再也不相信警-察了。

——“如果不想惹上麻煩，就應(yīng)該在第一時間報警?！?/br>
——“然后在警察趕來之前，悄無聲息地死在這里？”

那天的對話，一字不差地出現(xiàn)在白飛翰的腦海中，讓他忍不住露出了苦澀的神情。

有的時候，不得不承認，所謂的命運，就是一個那么cao-蛋的東西。

白飛翰才剛剛得知蘇凜和他交叉的過去，蘇凜那邊，卻又出事了。

在知道蘇凜對警察的仇視與不信任，是因為自己造成的之后，白飛翰的心情，就無比復(fù)雜。

他想要向蘇凜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皺著眉頭，在蘇凜的房門前踟躕不前，甚至險些與同樣來找蘇凜的曹正豪發(fā)生爭執(zhí)。

——直到，聽到房間里傳來東西摔碎，以及重物落地的聲音。

在和曹正豪一起合力撞開了房門之后，白飛翰一時之間，有些無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東西。

本來被曹正豪挾持的、應(yīng)該被劃入他需要拯救和保護的范圍的譚詩凝，手上拿著花盆的碎片。而她的面前，則是了無聲息的蘇凜。

在看到這個場景的時候，白飛翰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曹正豪指示譚詩凝做出了這種事。然而，當他轉(zhuǎn)過頭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曹正豪的臉上，也是與他相差無幾的震驚，以及些許無法言說的惶惑。

那樣的表情，讓白飛翰飛快地否定了這個想法。

這并不是一個殺人兇手該有的表情。

在第一時間就給蘇凜做了緊急處理，白飛翰一轉(zhuǎn)頭，就看到曹正豪仍然愣愣地站在那里，忍不住大吼了一聲：“還愣著干什么？快叫救護車啊！”

而接下來的事情，卻更讓白飛翰感到茫然。

看著被捆在一邊的譚詩凝，以及頭也不回地離開的曹正豪，他一時之間，突然有些分不清，究竟誰是罪犯，而誰是無辜的人了。

他并不知道曹正豪究竟犯了什么罪，他接到的任務(wù)，只是將這個人逮捕回去而已。

蘇凜越來越蒼白的臉色，讓白飛翰沒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

那種生命一點點從指尖流失的感覺，讓他差點發(fā)瘋。

這個因為他而遭遇了不幸的人，難道又要再次因為他的無力，而離開這個世界嗎？

白飛翰覺得，這真的是太殘忍的一件事。

他欠了一個人太多的東西，卻不知道究竟該怎樣去還——不，他根本沒有那個機會。

他所能做的，不過是每隔一段時間，送上一束甚至都不知道對方喜不喜歡的百合花罷了。

曹正豪不知所終，譚詩凝被診斷為心理失衡，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時間還是照常往前走著。

在那之后，白飛翰有好長一段時間都回不過神來，甚至還被送到心理醫(yī)生那里，做了一段時間的治療，才好不容易走出陰影。

然而，他卻放棄了追捕曹正豪的任務(wù)。

——僅僅只是因為，在某一天，他看到了那個，往蘇凜的墓前，放棉花糖的人。

塑料袋包裝的，粉色的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