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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倒是偶爾會停下來看他,他歡歡喜喜撲上去,立刻就被一腳踢開。 是真的踢, 孩子軟軟嫩嫩的小身體, 被成年人的腿腳隨便用力,就能淤青很長時間,但他不長記性, 下次見到還要撲。 直到疼得狠了,才恍惚懂得自己是被討厭的。 沒多久mama走了, 再也沒回來,爸爸盯著黑白照落淚, 轉(zhuǎn)而看他的目光卻加倍狠厲,恨不得把他挫骨揚灰,被追著打時,他就縮在桌椅底下, 瞪大一雙驚恐的眼睛, 一聲都不吭。 后來連打都沒有了, 他像被遺棄了似的,獨自留在偌大別墅里,只有不會說話的保姆每天做飯,他才不至于餓死。 他不記得過了多久,別墅里來了個漂亮的女人。 女人衣著講究,滿身珠光寶氣,俯下身看他,“想離開這兒嗎?” 他拼命點頭,稚氣問:“你是誰?” “我?”女人笑了,“我是你的新mama呀?!?/br> 女人把他抱起帶走,換到另一所房子,比別墅小了很多,但有電腦,有書,很多東西能看能學(xué),她溫柔地問:“喜歡這里嗎?” 他要求向來很低,趕緊說:“喜歡。” “好,”女人在他頭上摸了一下,慢慢說,“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 許擇遙在那所一百平米的房子里獨自生活了近十年,十年里,除了每月一次的短暫出門放風(fēng)外,他沒有去過任何地方,除了那女人和每天來送飯的人之外,幾乎沒見過其他活人。 房門是從外面鎖死的,窗子也打不開,只有兩個氣窗通風(fēng)用,大小連頭都伸不出去,最開始的兩年,他還掙扎抗議,但任他搞出再大動靜,也沒有鄰居來關(guān)心,后來才知道,樓上樓下兩層,除了他之外,根本都是空的。 抗議沒用,他嘗試自殘,到威脅生命時,那女人每次都會準(zhǔn)確地火速出現(xiàn),把他阻止,次數(shù)多了,時間久了,他索性連死也放棄掉,就安安靜靜待在屋子里,日復(fù)一日。 直到心理防線被徹底摧毀,他開始適應(yīng)這樣的生活,不想再出去,也不敢再出去,膽小瑟縮,只有躲在沒人的角落才覺得安全。 等他真的放棄自己時,那女人又出現(xiàn)了,開始強(qiáng)制地把他拖到外面,直面喧囂涌動的人群。 他的精神迅速崩潰。 已經(jīng)多年當(dāng)他不存在的爸爸不知道什么機(jī)緣,突然把他記了起來,想起還有這么一個兒子,再見面時,爸爸依舊高高在上,他卻已經(jīng)成了病入膏肓的心理障礙者。 “成什么樣子!要是被小報記者拍到我許江的兒子這幅德行,我的臉往哪放!”爸爸許江氣得把他踹到桌角,“畏畏縮縮,話不成句,趕緊送去上學(xué)!不準(zhǔn)曝露真實身份!” 女人本就想把他推向人群,這樣一來,正中下懷。 她有手段有人脈,給許擇遙換了無數(shù)學(xué)校,暗示老師不要管他,隨便人嘲笑。 于是他的校園生活,不是遭人欺負(fù)戲弄,被人指指點點繞道走,就是自己崩潰失控。 輾轉(zhuǎn)往復(fù),不斷的折磨,他被逼到極限時,在最后一所學(xué)校里,遇到了程璃。 那時已經(jīng)是高二開學(xué)的時間了。 他蜷在座位里,貼墻縮著,同桌的男生笑嘻嘻用圓規(guī)的尖頭往他身上扎,他甚至感覺不到疼,只覺得恐懼,無處可藏。 那男生離他更近,想扎他的臉,就在這個時候,一截粉筆“嗖”的飛過來,正好打在同桌的手上。 女孩的聲音清亮果斷,直沖耳膜,“不準(zhǔn)欺負(fù)他!” 許擇遙那個時候,不知哪來的勇氣,順著聲音抬起頭,看到了講臺上秀麗颯爽的身影。 只一眼,就迅速埋下頭,把自己縮得更緊。 可再也沒能忘掉。 那個畫面就像帶著刀斧一樣,深深鑿進(jìn)他的腦海里,成了他短暫的十幾年生命里,唯一帶著色彩的珍寶。 沒過多久,他被同桌用黑板擦打中,血順著額角流下來,他動都不動,心里遲緩地想,一次而已,一次就該滿足了,她是班長,那么受歡迎,怎么可能再來注意他。 但程璃偏偏就是注意了,不止注意,還直接端走了原同桌的東西,把書包往他旁邊一放,笑著說:“今天起,我是你同桌?!?/br> 說完后,她拍拍桌子,頗有威嚴(yán)地朗聲宣布:“以后這個同學(xué)歸我罩了!誰也別想欺負(fù)他!” 直到多年后,直到跟程璃面對面坐在商務(wù)車?yán)锏拇藭r此刻,許擇遙都感激額角的那道傷口。 是它把這世上唯一能照亮他的光明,帶來了身旁。 程璃的腳還在許擇遙膝蓋上,冷氣早就散干凈了,現(xiàn)在被他緊緊包住,只覺得著火了似的發(fā)燙。 她手指摩挲著杯沿,盡量壓住頻率失常的心跳,問:“你說……我不知道什么?” 許擇遙低垂的長睫顫了下,過了好半天才低聲說:“沒什么。” 程璃莫名覺得他有些難過,恍惚回到了第一次在別墅過夜的晚上,那種小狗崽餓肚子似的可憐巴巴,搞得她半句探究追問的話都不忍心說。 她慢慢呼出一口氣,動了動腳,“我放下來……行嗎?” 許擇遙垂著頭,手不肯松,等到車停穩(wěn),他才慢吞吞放開,找出雙一次性拖鞋給她穿上。 屬于她的溫度徹底離開,剛才的親密像夢似的,讓他滿身鼓噪得快要沖破血管和皮rou的燥熱,刷一下變涼。 開車門前,許擇遙脫下西裝,不容拒絕地罩在程璃身上。 程璃下車就懵了,“這是哪兒?” 車開的時間并不長,應(yīng)該距離片場挺近,可是看起來又像私宅的車庫。 他悶悶說:“我的房子?!?/br> 程璃無語,簡直服氣了,許總這是什么愛好,專門在各大影視城附近置辦房產(chǎn)? 轉(zhuǎn)身的功夫,車已經(jīng)掉頭開走了,程璃有點慌,“哎,鄭秘書走了?這附近能打到車吧,我等下……” 許擇遙刷指紋開門,目光沉沉盯她,“等下?” 程璃覺得自己今晚氣場有點弱,完全被許總壓制了,“等下回劇組,明早六點開拍,有我的戲份。” 許擇遙“嗯”了聲,“我讓他明早五點來接你?!?/br> 說完自顧自進(jìn)去了,大門敞開著,等她來關(guān)。 要說一起過夜,之前也不是沒有過,可那時是欠債的協(xié)議關(guān)系,現(xiàn)在他傷已經(jīng)好了,車上氣氛還那么曖昧,再留下就不太好。 許擇遙遲遲沒聽到腳步聲,心里汩汩地泛著酸,回過頭,“你再不洗熱水澡,明天感冒,什么都不能拍了?!?/br> 許總是個很執(zhí)拗的人,他認(rèn)定的事,基本沒有反駁空間。 程璃放棄跟他爭辯,認(rèn)命地進(jìn)門,想著反正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空調(diào)烘得半干了,等下洗完澡,應(yīng)該能干得更徹底些,可以繼續(xù)穿。 許擇遙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