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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是紫藤花還是蝴蝶花。她蒼白的面孔像明月一般柔和,她嫣然一笑:“玉機(jī),你知道我為何將那封信一直藏在妝奩中而不毀去么?” 我凝神辨認(rèn),好一會(huì)兒才問道:“是慎妃娘娘么?” 她微微一笑,又道:“玉機(jī)jiejie,錦素寫了那封信足有一年,慎妃才自盡的。你明明知道,不是我害死她的?!?/br> 我沉默良久,嘆息道:“原來是你。我知道?!?/br> 她又道:“那么jiejie當(dāng)知道,我是替誰擔(dān)了罪責(zé)?!?/br> 我垂頭道:“我知道?!?/br> 她頷首:“那meimei便死而無憾了。” 她的身影像晨霧一樣散去,四周驟然一亮。我驚坐起身,但見帳外一點(diǎn)燈光如豆,像含淚欲泣的眼。原來芳馨還沒有進(jìn)屋來將燭臺(tái)拿出去。我大大松一口氣,不禁流淚苦笑。 我知道她替誰擔(dān)了不是,但我依然不后悔與她決裂。 絕不后悔。 【第三十九節(jié) 惡止其身】 晚膳后,我要去定乾宮謝恩,于是命綠萼為我更衣。綠萼從衣柜中揀了一件練色暗藻紋朝服出來,我不禁笑道:“又不是上朝,拿這件衣裳出來做什么?” 綠萼道:“姑娘從前被召見或去求見都是穿著朝服的?!?/br> 我拿了一枚梨花嵌珠翠鈿比在發(fā)髻上,從鏡中看著綠萼道:“昨日我看你們熏了一件若竹色的長(zhǎng)襖,那件就很好?!?/br> 綠萼應(yīng)了,見我比著翠鈿,便笑道:“這枚鈿花自內(nèi)阜院送過來,姑娘從未戴過。姑娘要重新梳頭么?” 我饒有興致地笑道:“戴這枚鈿花要梳什么頭?” 綠萼側(cè)頭想了想道:“梳一個(gè)雙環(huán)望仙髻吧,將這枚翠鈿簪在最前,雙髻上綴滿小珠,燈光下最是好看了?!?/br> 我微笑道:“零星綴兩顆便是了,綴滿了便俗了,況也與那身衣服不合?!?/br> 綠萼笑道:“奴婢跟隨姑娘五年,還是第一次見姑娘肯花些心思打扮呢。從前都是奴婢拿什么衣裳,姑娘就穿什么衣裳的?!?/br> 我心中一凜,拿著翠鈿的手便緩緩落了下來,凝神道:“果真?” 綠萼摘下我發(fā)髻上的銀環(huán),笑道:“可不是么?奴婢還從來沒有為姑娘梳過望仙髻呢,就怕手生了。嗯……從前紫菡梳頭是最好的——”忽覺自己失言,連忙掩口自鏡中看我。 我聽她提起死去的紫菡,心下憮然,道:“罷了,就穿那件朝服去吧。也不用重新梳頭了?!?/br> 綠萼忙退后一步,垂頭道:“奴婢該死,姑娘恕罪?!?/br> 我笑道:“你又沒說錯(cuò),我也沒生氣。快來更衣吧?!?/br> 綠萼這才釋然,微笑道:“姑娘還是穿那件若竹色長(zhǎng)襖吧,配上這枚翠鈿,比穿朝服好看?!?/br> 我沒精打采道:“不必了,就那件朝服吧?!毕肓讼胗值溃澳羌L(zhǎng)襖你若喜歡,便賞給你穿好了。” 綠萼又驚又喜:“姑娘果真賞給奴婢么?那件若竹色聯(lián)珠佛手紋對(duì)襟長(zhǎng)襖可是繡了金線的!” 我笑道:“你只管拿去穿好了,橫豎我再也不穿它了?!?/br> 綠萼抿嘴笑道:“那奴婢就多謝姑娘的賞。只是姑娘看起來倒像是和那件衣服過不去似的?!?/br> 我轉(zhuǎn)身取過她手中的銀環(huán),端端正正扣在發(fā)髻上,淡淡一笑道:“胡說!一件衣裳罷了,還怕我舍不得賞給你么?” 綠萼笑道:“奴婢知道,姑娘從來也不吝惜把好東西賞給奴婢們。奴婢去把朝服熨一熨,再熏一會(huì)兒香?!闭f罷拿了衣裳出去了。 鏡中的眉眼像是脫了力,變得愀然不樂。又?jǐn)Q成一團(tuán),好似互相賭氣。我撫著蒼白的面孔,幾乎是貼著鏡子仔細(xì)端詳自己的臉。在宮中養(yǎng)尊處優(yōu)數(shù)年,雙頰依舊不失少年時(shí)的圓潤(rùn),只是面色白中透著病的灰黃,已顯出容顏衰敗的征兆。目光也不再清澈靈動(dòng),顧盼之間全是溫涼如玉的驚疑。鏡里鏡外的燭光像一對(duì)明亮的眸子,洞徹我隱秘的欣喜。 我嗤的一笑,起身去外間催促綠萼。 來到定乾宮,只見小簡(jiǎn)正在撤膳。見我來了,笑嘻嘻道:“朱大人來得巧,陛下從營(yíng)中回來,剛剛用過晚膳,正在飲茶,大人快些進(jìn)去吧。” 御書房中縈繞著一絲清苦的茶香,龍涎香的氣味化在其中,變得溫馨澹然?;实壅┥頃?,細(xì)細(xì)瞧著一幅畫。想起前幾日他偶然來漱玉齋看我,我竟是披頭散發(fā)、衣冠不整地歪在榻上看畫,不覺溫然一笑。忽聽皇帝道:“你笑什么?” 我連忙屈膝行禮,微微一笑道:“陛下仁慈,準(zhǔn)臣女與于氏一見。臣女謬承皇恩,心中感激?!闭f著伏地謝恩。 皇帝笑盈盈地受了這一禮,頗有幾分得意之情:“不必多禮?!闭f著命侍立在一邊的良辰奉茶。他指著書案上的畫道:“朕正在看你的火器美人圖,你的畫還有些拙樸,不過勝在有新意。改日朕命如意館的明延年來教授你,以你的聰明,定能青出于藍(lán)。” 我微笑道:“臣女資質(zhì)愚鈍,不敢勞煩明師傅教授?!?/br> 皇帝微微變色道:“你果然是抗旨慣了!” 我跪下,不慌不忙道:“陛下恕罪。臣女作畫,只是讀書之余用以調(diào)劑的小嗜好,畫技拙陋,只會(huì)貽笑大方。況且,臣女也無意深研繪畫,若勉強(qiáng)學(xué)習(xí),恐辜負(fù)皇恩?!?/br> 皇帝哼了一聲道:“你總是有道理。起來吧。”我站起身,皇帝又道,“日后朕在禁軍火器部中建一支娘子軍,把你打發(fā)去當(dāng)個(gè)小卒,到時(shí)候軍令如山,不從者斬,瞧你還這樣膽大妄為!” 我恭敬道:“做一個(gè)小卒,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為國(guó)效勞,比虛妄的繪畫要有用許多,臣女很愿意去?!?/br>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前兩日你說你怕朕,依朕看,你是半點(diǎn)也不怕?!?/br> 我啞然,這才驚覺我和他之間不知何時(shí)變得快直而隨意,仿佛那一夜的失望與后怕倒讓彼此更親近了。我垂頭道:“臣女罪該萬死。” 皇帝嘿然:“你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死一次和死一萬次,也沒什么分別。坐吧?!贝藭r(shí)良辰親自奉上茶來,引我坐在下首的交椅上。 皇帝端坐在書案后,十分愜意地飲了一口茶,于是我也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喽〔璧奈兜勒瓷仙嗉?,不覺皺了皺眉。然而皇帝的臉上慢慢沁出笑意,欣欣然如飲甘醴。我不禁好奇,卻忍住沒問。只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