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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女帝師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301

分卷閱讀301

    囑過夫人和大小姐,請朱總管善加保養(yǎng),無事不要出門。其實(shí)姑娘早就防備著這一天了。所以姑娘的心痛和昏迷,都是給簡公公看的么?”

    我肅容道:“知我者姑姑。雖然如此,我知道是防備不住的。若我父親被屈打成招,我已預(yù)備與他一道去死?!?/br>
    芳馨將我潮濕冰冷的雙手合在掌心,定定地望著我,鄭重道:“奴婢亦是。”

    莊子曰:生而不悅,死而不禍,知終始之不可故也。

    十七年來,第一次覺得活在世上就像一匹經(jīng)緯稀疏,長得望不到盡頭的素帛,織得太久,已失卻急待浸染的心,只想被草草割斷,委諸塵土。又如窗外的雪,歡歡喜喜地自天而降,卻發(fā)現(xiàn)地面是如此廣袤與骯臟,全然沒有云間的潔白與輕靈。很久以前,我曾讀過一部從西方傳來的古經(jīng),內(nèi)中道:吾惡吾生,因所念捕風(fēng)為影,行事日曜為空。[112]

    吾惡吾生。吾竟為何生?

    我拭去眼角的淚痕,聞言一哂:“我死就罷了,姑姑何必跟著我去?”

    芳馨道:“或許姑娘不信,自姑娘在長寧宮教授奴婢們讀書的那一日起,奴婢就決意跟隨姑娘一輩子。姑娘若壞了事,奴婢不能獨(dú)活。姑娘若安享榮華富貴,奴婢便仰仗姑娘終老。奴婢的生死榮辱,都在姑娘身上?!?/br>
    我已不想再去探問她的身份,只深深頷首:“好。有姑姑在,玉機(jī)也不孤單了?!?/br>
    芳馨的手心guntang:“如今姑娘知道皇后要捉拿朱總管,可要捎信回去么?”

    我微微冷笑道:“不必了。橫豎再過幾日就要回家去。況且簡公公甘冒奇險(xiǎn),將此事透露與我。我若輕舉妄動(dòng),他必得個(gè)欺君之罪?!?/br>
    芳馨一怔,道:“姑娘這話明明是為了簡公公著想,可是口氣不善。”

    我示意她附耳過來,低低說了一句。芳馨大驚道:“真的是圣——”我一擺手道:“姑姑,不可說?!?/br>
    芳馨道:“怨不得簡公公說得那么仔細(xì)那么有條理。”呆了半晌,含淚長嘆,“罷了??磥沓齾s周貴妃,他對誰都不過如此?!?/br>
    我將枕邊一幅六角雪花帕子丟在她的懷中:“姑姑哭什么?難道姑姑今日才知道這個(gè)道理么?”

    芳馨苦笑道:“奴婢是心疼姑娘。姑娘太苦了?!?/br>
    我淡淡一笑道:“我早說過,我并不覺得苦。姑姑去將御賜的衣裳拿來我瞧瞧?!?/br>
    芳馨拭了淚,吩咐小蓮兒將那套衣履端了進(jìn)來。但見花釵冠珠光璀璨,流朱色的袍服籠在金色的浮光之中,一片花團(tuán)錦簇。小蓮兒展開衣衫,只贊嘆了一聲,便說不出話來。芳馨道:“這一身,怕只有貴妃才穿得了。姑娘可要試一試么?”

    我懶懶歪在枕上,合目道:“不必了?!狈架皳]一揮手,小蓮兒捧著衣物退出了西廂。我又道:“告訴外面,就說我犯了心病,除夕之前不能出門。這兩日將我要帶回長公主府的東西都準(zhǔn)備好,別忘了妝臺小屜子里的白玉珠,我要還人。啟jiejie十七歲生辰就要到了,姑姑要替我備一份禮,一并帶出宮去?!?/br>
    芳馨一一應(yīng)了,遲疑半晌,又道:“姑娘,簡公公說皇后病了,姑娘可要去請安么?”我翻了個(gè)身,沒有回答她。芳馨上前來掖好被角,躬身退了出去。

    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用過晚膳,雪已停了。小蓮兒見我浣手,便趁機(jī)稟道:“姑娘午歇的時(shí)候,長寧宮的蕓姑娘來過了?!?/br>
    我用烘得燥熱的巾子揩干手,道:“弘陽郡王殿下有什么吩咐么?”

    小蓮兒道:“蕓姑娘說,晚膳后殿下想來探病。奴婢以為姑娘病得厲害,且當(dāng)時(shí)芳馨姑姑、綠萼jiejie和小錢都不在,便沒敢應(yīng)承,想來長寧宮還等著回話呢。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我瞥她一眼,將巾子拋在她的小臂上:“你膽子很大,連弘陽郡王都不放在眼里了?!?/br>
    小蓮兒忙跪下道:“前兩日姑娘病了,陛下說姑娘需要靜養(yǎng),連穎嬪娘娘和昱嬪娘娘親來探望,姑娘都沒有見。奴婢想,姑娘養(yǎng)病要緊?!?/br>
    我扶她起身,笑道:“我不是怪你。只是想囑咐你,弘陽郡王難得來漱玉齋,以后但凡是他來,不論我病成什么模樣,都要見?!?/br>
    小蓮兒舒一口氣道:“是,奴婢記住了。奴婢這就遣人去長寧宮回話?!?/br>
    忽聽簾外有人笑道:“不必去回話了,孤已經(jīng)來了?!蔽疫B忙起身下拜。只見一條青龍?jiān)谠崎g若隱若現(xiàn),乘著一片紫氣,翩然游到我眼前。一絲幽若無蹤的香氛襲來,帶著凜冽的寒氣,微微嗆人。高曜俯身扶起我,細(xì)細(xì)看了我的臉色,“一下學(xué)便聽聞jiejie又病了。現(xiàn)下可好些了?”

    我屈膝道:“吃過了藥,已無大礙。多謝殿下關(guān)懷?!?/br>
    高曜彎腰坐在榻上的時(shí)候,目光始終未離我的臉龐,直到端起茶盞,方才似笑非笑道:“孤聽宮人們說,漱玉齋朱女丞不知為何,忽然哭昏過去,這才犯了心病。當(dāng)真如此么?”

    我垂頭望著鞋尖上藍(lán)紫色的鳶尾花,淡淡一笑道:“傷心、擔(dān)憂、痛悔、憤懣,對自己無益,對旁人卻是有用的。”

    高曜了然道:“孤明白,這便是‘事亡如存’的用意?!?/br>
    我不置可否,只道:“天色已晚,路又濕滑。殿下來漱玉齋,不只是為了探病吧?”

    高曜道:“jiejie曾囑咐孤,要少些來往,所以孤無事不登三寶殿。此次趁夜色前來,自是有要事相商。本來前些日子jiejie病了,孤就想來探病的,誰知被父皇一道圣旨攔住,竟不得見。好在jiejie又病了……當(dāng)真是好?!笔|兒掩口一笑,向小蓮兒使個(gè)眼色,兩人都躬身退了出去。

    我亦失笑:“是很好?!币妰扇硕纪顺鑫鲙?,方斂容道,“請問殿下,究竟何事?”

    高曜道:“昨日孤在大書房念書,父皇心血來潮去了長寧宮啟祥殿,在孤的書房中看見孤寫給太子哥哥和母親的誄文,就帶回了定乾宮。孤下學(xué)時(shí)去向父皇問安,父皇當(dāng)著孤的面御筆重修了給太子哥哥的那篇誄文,直修得眼睛都紅了。父皇改畢,命孤謄抄一遍,說來日要親自去太子哥哥的靈前焚化?!?/br>
    我微笑道:“因?yàn)榈钕聦懙酶腥酥辽?,陛下才?huì)……”

    高曜道:“父皇看過謄抄好的誄文,當(dāng)即以文中‘愨惠敏恭’中的‘愨惠’二字,為太子哥哥加了謚號,叫作孝文愨惠太子?!?/br>
    我頷首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