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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女帝師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372

分卷閱讀372

    了東京汴城?!?/br>
    華陽沉思道:“終究是太祖爺爺?shù)昧嗣裥?,火器神機營什么的,好像只是嚇唬人用的?!?/br>
    我淡淡一笑:“威懾力也是戰(zhàn)力,不可小覷。若沒有威懾力,燕云地界的北江城主、肅王莫敖又如何肯歸順大昭?大昭如何能在十年之內(nèi)橫掃江南?李氏國力強盛、兵力不弱,也不是好易與的。”

    華陽拍手道:“哪怕用不著,抬出去教他們害怕也是好的。”

    我笑道:“殿下英明?!?/br>
    華陽支頤想了片刻,恍然道:“我知道父皇為何初時不殺那個少監(jiān)了。火器于我朝那么要緊,當(dāng)時已經(jīng)燒死了好幾個大匠,父皇正在用人之際,所以寬赦。待火器做了出來,師傅也帶出了好徒兒,就可以治罪了。父皇并非枉法,只是審時度勢。那個謀反的老臣,又是何種情形?”

    此事我在守墓時,就聽采薇說過。那人是驍王黨,只因正在修書,皇帝才將他的性命留待至今。想來書已獻上,當(dāng)死而無憾。我不愿直面與她討論政事,方借史言今,而華陽竟也領(lǐng)會透徹,可見聰穎過人。我笑道:“班固、蔡邕、范曄之恨,于今絕矣?!盵67]

    華陽顯是沒有聽懂,但見我的笑容,便也無心再追究,只松了一口氣道:“如此說來,父皇并非喜怒無常?”

    我笑道:“圣上天縱英明,怎會喜怒無常?少來守坤宮,實是因為朝政繁忙。”

    華陽道:“父皇于一件事、一個人都要想得這么周全,國家事情那么多,如何想得過來?我只背了幾頁書,就嫌記不住了,為此夫子沒少用戒尺嚇唬我!”這話多少有些一廂情愿,然而于子女分上,自是要尋盡一切理由不教自己怨恨父母。這才是拳拳赤子之心。

    我趁機道:“父皇母后各有所難,殿下要多多體諒才好。”

    華陽展顏道:“我知道了。多謝jiejie。”這才飲了口茶,復(fù)又好奇道,“玉機jiejie,你總說火器厲害,這火器究竟有多厲害?”

    我笑道:“木柵土垣,遇之灰飛煙滅。血rou之軀,遇之化為齏粉。數(shù)丈之外,可取人性命。瞬息之間,可摘人首級?;鹌鹑麸w鳳翻于九天,火伏若潛龍游于九淵??擅髌浒l(fā)期,又可出其不意。可絢若春花,又可熾若驕陽??呻S心所欲,又可機關(guān)算盡??瑟殎愍毻挚申嚾缗派?。馳如閃電,熛若云霞。馬遇之化龍,人遇之化神。毫末之間,不可不察。望殿下察之?!?/br>
    華陽掩口驚嘆:“玉機jiejie,你出口成章。什么是‘火伏若潛龍游于九淵’?什么是‘絢若春花’?”

    忽見窗紙微微一亮,遠遠傳來歡呼聲和掌聲。延秀宮又在放煙花了。因皇后還在病中,窗外鴉雀不聞。許久以后,才傳來砰砰暴響,華陽推開窗戶,但見各色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盈盈起舞,湮滅如羽化成仙。華陽欣羨道:“真好看,可惜不得近前去看。”

    我笑道:“煙花亦是火藥制成,可愉人耳目,這便是‘絢若春花’?;鹌骺煞谒?,埋于地底,歷久不發(fā),靜待時機,這便是‘火伏若潛龍游于九淵’?!?/br>
    華陽笑道:“火器竟這樣厲害?這樣下去,豈不是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級?”

    我頓時失笑:“火器射程有限,如何能到千里之外?這樣就已經(jīng)很厲害了?!?/br>
    華陽想了想,忽然肅容道:“這樣厲害的東西,必得掌控在有道之君的手中。若在暴君手中,百姓不是只能任人魚rou,永無出頭之日?”

    窗外又砰砰兩響,我心頭一震,半晌答不出話來。雖然前人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但舟若成了山,水如何覆?華陽此問,著實可畏。于是欠身道:“玉機愚昧,還請殿下指教。”

    華陽又望向窗外,凝神道:“父皇是個明君,百姓不會有這樣一天的?!?/br>
    夜深了,我親自送華陽公主回寢殿歇息,待她睡著了,方才出來。芳馨道:“皇后病重,這會兒早該歇下了。姑娘陪公主說了一晚上話,也累了。奴婢這就去尋桂旗說一聲,咱們回宮去?!?/br>
    芳馨去了,留我獨自站在池邊。黑沉沉的池水深不見底,天邊的星火揚起,都被吞滅了。庭院中空無一人,椒房殿幽暗如水,只有門房和茶房燈火通明,像許多隱秘而快樂的私語圍繞著安然沉睡的病體。手爐早就涼了,寒氣襲來,我不禁打了一個冷戰(zhàn)。

    芳馨還未回來,卻見穆仙走到我面前,行過禮道:“幸而朱大人還沒走?;屎竽锬镎僖?,請朱大人移步寢殿?!?/br>
    我還禮道:“姑姑安好。這樣晚了,娘娘還沒有歇息么?”

    穆仙微笑道:“娘娘說,多年未見,想念得很。又感激大人陪伴公主殿下,所以特意等著大人呢。大人請。”說罷彬彬有禮地退在一旁,請我先行。自從皇后的兄長、后將軍陸愚卿殺了父親,我再也沒有單獨面對過她。我自是不愿意與她相見,然而她命懸一線,又含冤莫白,我深知,總有這樣一天的。子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y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盵68]

    “德”固然要“恒”,“過”也是。

    我也顧不得芳馨,只身回到椒房殿。依舊從東偏殿的西北角門進去,幽冷陰暗的走廊盡頭,是另一扇門。門的那邊,是西暖閣。西暖閣的燈光勉強穿過隔扇,像一位遮遮掩掩、姍姍來遲的美人,撩撥起心底慌亂而虛弱的欲望。我暗暗吸一口氣,濃郁的藥氣迫得我安靜下來。倘若我安然從她的寢殿中走了出來,我一定要從那扇門走出椒房殿。

    皇后的寢殿比慎妃居住的時節(jié)簡單樸素,所列不過床榻桌椅等物,并非名貴木材。陳設(shè)也只有幾樣色澤鮮脆的青瓷,不飾金銀珠玉。燈影幢幢,皇后身影如山,側(cè)臥向里。長發(fā)自枕畔逶迤而下,軟軟的,散了一地。

    我想起咸平十年一個秋天的早晨,我為錦素而來,就站在這里靜候慎妃更衣。慎妃的頭發(fā)烏黑卷曲,粗而且韌,紛亂交錯,卻生機盎然。也許是我當(dāng)年身材矮小,總覺得那時候的寢殿比現(xiàn)在寬闊許多。我清楚地記得,因皇帝回朝在即,慎妃的笑意充滿期待。正因如此,我喋喋不休的無趣說辭,才能僥幸保留錦素的官位。

    七八年前的事情,歷歷在目?;屎蟮谋秤肮旒t色的吉祥如意紋錦被,躍躍欲試的明快色彩與暗沉的環(huán)境和濃郁的病氣格格不入。那一瞬,我有一種幻念,就像在城門邊可以尋到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而非“累累若喪家之狗”的孔子[69],我揭開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