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什么，只怕圣上也心知肚明。只是一樣，此人非要惺惺作態(tài)地來謝罪，還要裝作學問不好，請我去評斷選女巡的文章，便有些惹人厭了。”

    芳馨微微一笑道：“大人入侍御書房，慧媛要來巴結(jié)，這也平常?！?/br>
    我笑道：“罷了，我當不起。我用陳重與雷義之事刺一刺她，也是教她知難而退?！?/br>
    芳馨道：“姑娘從沒有這樣譏刺過誰，哪怕當年對王嬤嬤和車女巡，也是客客氣氣的。姑娘似乎很不喜歡她?！?/br>
    我嘆息道：“此人虛得討厭，我不喜歡。何況今天我很累，也實在不想應(yīng)付誰?！?/br>
    芳馨微笑道：“以姑娘今時今日的地位和身份，也的確不需要應(yīng)付她。”

    正文 第187章 女帝師三(49)

    巳時已過，于是去定乾宮謝恩。路經(jīng)益園，但見池邊楊柳嬌綠點點，如春困含情的眼。春光肆意鋪陳，宮墻如紅檀木軸，牢牢扯住無邊無際的明媚。紅梅與桃花爭艷，爭相熏染著春風。日華初展，天高云淡。

    我站在益園西南門的小池邊看魚。綠萼在我身旁道：“奴婢今早去長寧宮向王爺請安，王爺說他很好，請姑娘不必擔憂。王爺還說四日后便要出宮，姑娘不必去送了。”

    指尖在沁涼的水面上點出交錯的波光，小魚兒一哄而散：“好。到時你代我去送一下?！?/br>
    綠萼道：“姑娘素日最關(guān)心王爺?shù)?，倒不送么？?/br>
    我用絲帕細細揩干長甲中的池水，淡淡道：“王爺既不要我去送，我便不去。你代我去也是一樣的?！?/br>
    綠萼道：“姑娘昨日也多喝了幾杯，還要應(yīng)付慧媛，今天該好生歇一日，何必這么著急去謝恩？”

    我笑道：“早一日謝恩便早一日上任?！?/br>
    綠萼道：“早一日上任便早一日受累?！?/br>
    我笑道：“穎妃娘娘就任勞任怨，她的好處我也要學一學才是?！本G萼不解，我卻已加快了腳步，走出了益園。

    還未走進儀元殿，便在窗下聽見東暖閣里傳出女人和孩子的笑聲。滴滴兩聲輕響之后，一個嬌軟的童聲糯糯道：“兒臣剛才看到一架遠望亭山黃玉雕，精致得很，父皇賜給兒臣好不好？”

    皇帝笑道：“有何不可？李演，你把那玉雕拿出來，送去華陽的鹿鳴軒擺上。”李演應(yīng)了。

    忽見小簡笑盈盈地迎了上來，輕聲道：“大人來得正好，昱妃娘娘和兩位公主來了，陛下正高興。奴婢這就去通報，請大人稍待?！?/br>
    等候的工夫，只見李演親自捧著玉雕出來，見了我忙交給小內(nèi)監(jiān)，端端正正向我作了一個長揖，道了萬安。但見玉雕層層疊疊，陡峭處如刀削斧鑿，精細處可見松針花蕊，光影一動，天然橫紋化作累累波光，隱隱可見水邊一簇山花的倒影。果然是珍品，華陽眼光甚好。我含笑還禮。李演沒有再抬眼看我，只不動聲色捧過玉雕，轉(zhuǎn)身去了。

    走進西暖閣，只見皇帝和華陽、祁陽兩位公主正伏在桌上數(shù)玻璃珠子，昱妃端立于祁陽公主身后。行禮謝恩已畢，皇帝拈著一顆淡綠色的玻璃珠笑道：“你剛才見到李演手里的玉雕沒有？”

    我微笑道：“微臣見了，可說是稀世珍寶?！?/br>
    皇帝笑道：“才送過來，就被華陽就看中了。小丫頭的眼光很刁鉆?！闭f罷將玻璃珠子扔進藤匣。

    華陽扁扁嘴，正要說話，卻聽昱妃笑道：“朱大人的面色已經(jīng)好多了?！?/br>
    我笑道：“多謝娘娘關(guān)懷。娘娘送來的燕窩玉機命人熬了粥，每日用作早膳，已連服了七八日了。”

    昱妃道：“燕窩最是滋陰補氣的，不過要天天用、不能斷才好。若漱玉齋不夠了，只管派人來永和宮取，本宮這里盡有富余。”

    未待我道謝，卻聽華陽叫道：“還有孤！孤給玉機jiejie畫了一幅像，jiejie覺得像不像，好不好？”

    我笑道：“玉機已將那畫兒掛在寢室里，早晚相對，真是越看越像。這病也好得快些。”

    華陽指著祁陽笑嘻嘻道：“meimei也畫了幾筆呢?！蔽鍤q的祁陽公主害羞地躲在jiejie身后。

    昱妃向皇帝道：“陛下，臣妾出來久了，恐曄兒不自在。臣妾該回宮了。”

    皇帝拍拍手道：“也好。華陽該回去收收心，過幾日好讀書?！?/br>
    華陽看看我，又看看皇帝，撒嬌道：“兒臣想和父皇在一起。昱娘娘自己回宮看著三弟便是了。”

    這話有些失敬，昱妃卻不以為忤，依舊淡淡笑著：“華陽若想見父皇，就快來讀書。這樣不是每日都可以向父皇請安，陪父皇說話了么？陛下和朱大人有國事要談，公主還是先回宮為好?！?/br>
    皇帝亦道：“皇兒先回去，朕今天一定去永和宮用晚膳?！比A陽無奈，這才抱起盛著玻璃珠的藤匣，隨昱妃告退。

    一時東暖閣中只剩了我和皇帝兩個人。只見他身著秋香色暗竹紋交領(lǐng)襯袍，衣帶松松系著，領(lǐng)口露出中衣右衽上細密的回紋。長發(fā)束在頭頂，沒有挽起來，也沒有戴冠。我從未見過他如此隨意的模樣，不覺有些尷尬，正要告退，卻聽他笑道：“你到御書房去坐一會兒，待朕更衣。”說罷自往寢殿中去了。

    案頭堆積如山，挨著墻角堆了一溜尚未讀過的奏疏。一個小內(nèi)監(jiān)正站在書案旁研磨朱砂，鮮紅的墨條上繪著金色的流云，一團團歷歷分明，卻又相互拉扯著，直到徹底沉入暗褐色的眉紋端硯之中。咝咝聲響漸漸不聞，如活得太久的人已經(jīng)不耐煩體味辰光的流逝。

    不多時，六個內(nèi)官抬了三口樟木箱進來，兩口放在御書房，一口抬進了御書房后為我預備下的狹長小書房。四個內(nèi)官開了箱子，搬出幾捧奏疏，依次堆在墻下。正呆看間，只聽身后皇帝的聲音道：“是不是太多了些？”

    我愕然：“什么？”

    皇帝指一指墻下：“那些奏折?！?/br>
    我嘆息道：“陛下有大半個月沒好好看奏折了。”

    皇帝嘿的一聲：“你指責朕怠政。若說不出所以然來，朕要治你的訕謗君父之罪?！?/br>
    我連忙拜下，垂眸道：“這些奏折一列五十本，是陛下一天所看的數(shù)目。這里一共有二十二列，可見落下了二十二天的功夫。微臣從未在御書房中見過這樣堆積如山的奏疏?！?/br>
    皇帝大笑：“平身。朕險些忘了，你破案的功夫不遜于施哲和鄭新。只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