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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一笑,“jiejie入宮的事,可不是自己做主的么?” 玉樞喃喃道:“既得其利,必承其弊……我原本只是盼望這‘弊’不要來自自己的親meimei,究竟是我癡心妄想了。” 玉樞當下的煩惱只在男女之情、床笫之間,雖然令人失望而又萬分無趣,終究無傷大雅。畢竟當年入宮是她心甘情愿的,這煩惱怨不得任何人??墒撬两癫恢摹靶母是樵浮笔潜晃跗介L公主牢牢捏在手心里的被縫了翅尖的黃鶯兒,它嬌憨柔婉的姿態(tài)和真心實意的吟詠,都不過是博取帝王耳目的玩物罷了。因為這件事,當年我深怨熙平??扇缃瘛牵缃褓澝肋@只黃鶯兒的虛偽掌聲中,也有我沾了鮮血的雙手所迸發(fā)出來的。 被人cao縱而不自知,才是玉樞一生最大的悲哀和幸運。然而“天道遼遠,何必皆驗”[159]?我的冷酷與決絕若能使她坦然固然是好,若不能,在孽緣情海中沉浸一生,于她也未嘗不是好事。說到底都是小事罷了。 臨睡前,芳馨問我:“姑娘從前對婉妃娘娘甚為耐心,今夜怎么……” 今夜雖只是作畫,卻覺比在小書房看那些顛三倒四的文章更累。我扭著枕邊的長發(fā),直勾勾望著灰蒙蒙的帳頂:“哄著她勸著她,發(fā)誓永遠也不會覬覦她的夫君,永遠不會沾染龍榻,有何難哉?就怕她今晚好了,明天聽見我在小書房中待到子夜,又要胡思亂想。不如教她明白,讓她徹底死心來得好?!?/br> 芳馨略略思想,倚柱嘆道:“也是。姑娘自回宮來,也柔聲細語地勸了娘娘好些,究竟不如當頭棒喝來得果斷?!?/br> 我笑道:“‘小惑易方,大惑易性’[160]。我也只能解她的‘小惑’罷了?!?/br> 芳馨笑道:“什么大惑小惑的奴婢不懂,只望娘娘能明白姑娘的苦心,從此姐妹和睦就好。” 我安然合目:“我的苦心……只要她平安便好?!?/br> 數日后的一天深夜,我從小書房出來,正要從儀元殿后角門出去,忽聞靜謐的夜色中有人說話。于是提了宮燈,穿過黑漆漆的儀元殿向南,在半開的泥金菱花隔扇前站住。但見空蕩蕩的宮苑中,李演挽著琉璃風燈恭立在東北角,皇帝脫下長衣披在一個女子的肩頭,伸手將她攬入懷中。那女子側過頭,莞爾一笑,漫天星光陡然失色。 綠萼悄聲道:“是婉妃娘娘。” 我悄無聲息地退了兩步,垂頭看見光溜溜的金磚地映出我模糊的身影,模糊的目光穿過昏沉沉的燈火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自己,無限孤清。裙裾起伏,無聲飛躍靜如湖面的金磚,綻出潔白的鬼火,闃然消失在九扇云龍雕花大屏之后。 出了定乾宮,綠萼方敢出氣:“這大半夜的,陛下還陪著娘娘看月亮,可真有閑情逸致?!?/br> 我笑道:“小時候在家,jiejie就喜歡風花雪月,只是我不大愛搭理她。如今有夫君陪著。這本就是jiejie想過的日子,她也應該過這樣的日子?!?/br> 【第三十七節(jié) 悾悾不信】 午歇起身有些遲了,正匆匆忙忙下樓,卻見芳馨引啟春進了玉茗堂。我又驚又喜,忙上前見禮,攜起啟春的手笑道:“jiejie今日怎么進宮來了?” 啟春身著象牙白交領窄袖長衣,只挽著螺髻,正中簪著一顆大大的明珠,愈顯華貴而干練:“才從濟慈宮出來,本來要去永和宮看邢表妹的,想著你這會兒大約剛起身,再晚便瞧不見你了。都走到益園了,又折回到漱玉齋來??磥砟阏鲩T,我來得正好?!?/br> 邢表妹?是呢,多年來我已習慣了“昱嬪”和“昱妃”這兩個稱呼,幾乎忘記邢茜儀是啟春嫡親的姑舅表妹。這一對表姐妹卻嫁給了叔侄。我忙引她進了西廂,一面笑道:“jiejie既然來了,我便不出門了?!庇谑欠愿阔I茶,又笑問,“jiejie是和世子殿下一道進宮請安的么?” 啟春道:“世子就要去西北軍中整飭屯田之事,今日是進宮來向太后辭行的?,F(xiàn)下他去了定乾宮面圣,我便在宮中四處逛逛。” 我親自從花鳥紋填漆茶盤中捧了茶出來,笑問道:“這一回jiejie會和世子一道去西北么?” 啟春微微一笑,不徐不疾道:“我不去西北。待世子從西北回來,便會將我休了。” 我大驚,雙手一顫,茶水頓時濺濕了我的衣袖。綠萼也捧著茶呆在當地。自開國以來,何曾聞得王公世子休妻的事情?啟春忙接過茶盞,關切道:“meimei有沒有燙著?” 我揮一揮手,令綠萼下去,平息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道:“jiejie是自行求去的么?”啟春道:“一出國喪,他便又往田莊上尋劉氏去了。他的心不在府里,強留也是無用。不錯,是我讓他休妻的?!闭f著微微苦笑,“本來我有些試探之意,想不到他一口應允。” 我震驚之余,有一句話幾乎要脫口而出,終是咽了下去。不,高旸不是這樣的人。 啟春默默打量著我,好一會兒才道:“meimei怎么不說話?” 我思緒紛亂,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庇謬@道,“元旦那日,我不該慫恿jiejie去試探世子。是我錯了。” 啟春笑道:“這怎能怪meimei?其實也不全然是試探,我本來也不想做這個世子王妃了?!彼恍ΓZ氣波瀾不驚,仿佛在說別的女子。 我問道:“現(xiàn)下jiejie有何打算?” 啟春道:“本來是要即刻休妻的,奈何王妃不準,只得暫緩。不過我不會再住在王府中了,王妃準我先回家陪伴父親?!?/br> 我嘆道:“jiejie當真會回家么?” 啟春笑嘆:“知我者莫若meimei。回家也是無趣,且對著父親也甚是窘迫。父親也沒有衰老到需要我日日陪伴在身邊。我想出京去走走,游歷些日子,meimei以為如何?” 我定定地看了啟春半晌,但見她眉宇舒展,不見一絲愁容,我這才略略放心:“游歷些日子也好。只要jiejie高興?!?/br> 啟春笑道:“聽說周貴妃出宮后在外行俠仗義,民間頗聞她的傳說。如今我也可效仿一二了?!?/br> 我卻笑不出來:“不知jiejie打算幾時走?” 啟春道:“過三五天我便會出京,今日來也是向meimei辭行的。” 我又吃了一驚:“這樣快!” 啟春睨我一眼,展開期待而篤定的笑容:“為了這樁不諧的婚姻,耽擱了三年至多,是我優(yōu)柔寡斷。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