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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女帝師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557

分卷閱讀557

    日時分才起身。我自到水缸里舀水凈面,忽然一怔,水中慵懶憨直的笑意,長長久久地掛在唇角,擦也擦不去一般。彌河水清涼,京中時日,恍若殘夢。

    忽聽身后有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喚道:“玉機jiejie在么?”

    夕陽如血,照得他半邊臉通紅,一雙漆黑的眸子奕奕有神。纏枝暗花紋灰袍泛著銀光,襟上鑲著漆黑油亮的風毛,浸過紅油似的閃閃發(fā)光,絲絲舒展而分明。自高曜出宮開府,我們便再沒見過面,至今已近一年。他長高了許多,甚是瘦削。因瘦,就更顯得頎長,我險些沒認出來。

    我連忙上前行禮,問道:“殿下如何來青州了?”

    高曜笑道:“jiejie家里好生難尋,我問了好幾家才尋到這里?!?/br>
    我一面引他在屋里坐著,一面道:“玉機喜愛這里的梨樹林,便買了這所宅子。這里雖然離村中遠一些,可勝在安靜。”

    正說著,只聽綠萼在門外抱怨道:“是誰在說話,過個節(jié)也不讓人安生。”說著披散著頭發(fā)跨進堂屋,瞪大了眼睛看了好一會兒,下頜都快垂到了胸口。她哎呀一聲,喜極而泣,“殿下!奴婢……奴婢這便去沏茶?!闭f著抱頭而去。

    高曜怔怔地看著綠萼的背影,嘆道:“我最后一次見jiejie的時候,大約是一年前了。這一年來,不但jiejie變了許多,連綠萼也與往年大不相同了?!?/br>
    我鼻子一酸:“山野風光,太平歲月,能容下所有人的任性妄為。綠萼失禮,還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br>
    高曜笑道:“若她的茶好,我自然不放在心上。”

    我問道:“天就要黑了,殿下這么晚進村來,一會兒在哪里歇息?殿下也不帶幾個隨從在身邊。”

    高曜道:“我從壽光來,要去廣陵鹽場,乘船路過這里,順道看望jiejie。一會兒仍舊坐船去廣陵。jiejie也不用備晚膳,我在壽光早早用過了。至于隨從,都留在船上了,省得驚動人?!?/br>
    正說著,銀杏上了茶來。我正要問他去廣陵做什么,卻見茶霧中他的雙眼一紅。他咬一咬牙,微微顫聲道:“我對不住jiejie,若不是我魯莽——我不該寫那封信?!?/br>
    我一怔,柔聲道:“殿下不必致歉。玉機辭官也并非全因此事。”說著起身接過銀杏送進來的青瓷蓮花燈盞,親自放在他身旁的小幾上,取火折點著了。熒熒一點燈光在茫茫暮色之中,像一滴最明亮的淚,凝聚了未見的歲月中,所有的牽掛與愧悔。

    高曜道:“jiejie不怪我?”

    我搖頭道:“玉機從未責怪過殿下。不過玉機想請教殿下,殿下在西北究竟出了何事?”

    高曜凝神道:“我一到西北,裘家表兄便對我說起王氣之事,讓我有個防備。可是我在西北無人可信,又不敢向軍中和太史局不熟識的官員求證。想jiejie在小書房便覽全國民情,說不定會有所聽聞。即便jiejie沒有聽說過此事,有此密信,應也不難查出原委。這才寫了那封秘信,想不到會被父皇截獲。”

    我頷首道:“殿下說的這些,我都知道?!?/br>
    高曜道:“jiejie如何知道?”

    我微笑道:“如殿下所言,玉機在小書房中,不出門知天下事。我還知道,殿下才去了西北幾日,便擬奏疏彈劾昌平郡王,告發(fā)他走私羌鹽之事。這是裘大人催促的呢?還是殿下……”

    高曜垂頭嘆道:“當時裘表哥和文校尉都上了奏疏彈劾昌平皇叔,表哥不停催促我快些了結鹽案。我自己也有私心,想著皇叔已犯通敵之罪,若父皇因天子氣之事疑心他要謀反,我反倒能撇清……”在鄉(xiāng)野隱居,并沒有宮里那么好的蠟燭用,想是油燈熏得他難受,他幾乎落淚。他側過頭去揉一揉眼睛,哧的吸了一口氣,“我對不住昌平皇叔?!?/br>
    天黑得真快,院中的梨樹隱隱綽綽,漸行漸遠般消失在夜幕之中。一到晚上,村落里靜得連彌河里翻起浪花的聲音都聽得見。我示意銀杏取一只羊角燈罩來,轉頭淡然道:“慎子曾云,‘家富則疏族聚,家貧則兄弟離,非不相愛,利不足相容也’[165]。小利尚且如此,何況性命?殿下不必放在心上?!闭f著掩上燈罩,高曜的淚光便不甚分明。見他仍定定地望著我,我只得又道:“若殿下實在介懷,只要昌平郡王還沒有丟掉性命,殿下就總還有償他的一日?!?/br>
    高曜這才低了頭:“多謝jiejie。父皇一向不喜昌平皇叔我是知道的,我只是沒想到,父皇一向喜歡jiejie,竟對jiejie也這樣狠心?!?/br>
    我笑道:“秉公處置,談不上狠不狠心。玉機從未怨恨過圣上?!?/br>
    高曜一怔,笑意恍惚:“不錯,jiejie自小就是這樣教導我的?!?/br>
    我欣慰地一笑:“不知殿下現居何官?”

    高曜道:“我回京后,仍在鹽鐵副使上任職,只是不必出京巡查鹽政。新年后,父皇授了吏部左選侍郎一職?!?/br>
    正文 第249章 女帝師四(43)

    吏部尚書之下便是吏部左選侍郎與右選侍郎,主管官員揀選黜陟,是朝中舉足輕重的高官。我又驚又喜:“恭喜殿下。殿下年少有為,足見圣上看重?!?/br>
    高曜卻并未見如何欣喜:“因嬤嬤死了,蕓兒重傷,父皇也有些不忍。這個官位,分明償給我的。且父皇越看重,我越惶恐?!?/br>
    我淡然一笑道:“正所謂‘人主莫不欲其臣之忠,而忠未必信’[166]。自古帝王,莫不如此。殿下問心無愧就好。殿下既已在吏部為官,如何還要來廣陵鹽場?”

    高曜道:“我和一位御史來查廣陵鹽務的虧空案。”

    我笑道:“這樣的小事也要驚動吏部侍郎?”

    高曜道:“實不相瞞,是我特意求了父皇讓我來的。為的是能來看看jiejie?!?/br>
    我嘆道:“圣上本來就不滿殿下與玉機交往甚密,殿下還特意來青州。不怕皇上怪罪么?”

    高曜哼了一聲:“jiejie是我自幼的侍讀,早年的情分一直都在。父皇也知道我信任jiejie勝于府中所有人,jiejie既然已經不做官了,我光明正大地來看望jiejie,有何不可?”說著笑意悲涼,“多年隱忍,活得那么拘束,照舊害了嬤嬤和蕓兒,倒不如自在些,圖個自己高興。況且,我除了這一己之身,也沒什么可失去的。父皇給我的,還給他也無妨?!?/br>
    這話怨氣甚重。然而在這鄉(xiāng)野斗室之中,亦不過是任性的兒子對嚴厲的父親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