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轉(zhuǎn)了話題，勉強(qiáng)笑道：“這兩年jiejie究竟怎樣？我才剛在粲英宮聽說jiejie難產(chǎn)？”

    小錢忙道：“是。那一日忽然胎動就要生了，偏偏老夫人在青州，公子也不能進(jìn)宮。娘娘獨(dú)自一個痛得厲害。幸好有黃姑姑在，娘娘這才能平安誕下小公主。黃姑姑曾經(jīng)給夷思皇后接生，又給苗佳人接生，技藝甚好，加之娘娘已經(jīng)生過兩胎，所以倒并沒吃太多的苦，只是剛開始有些害怕罷了。”

    我愈加慚愧：“是我不好，明明答應(yīng)了要陪在她身邊看她生下孩子，終究還是出宮了。jiejie怨我，也是應(yīng)該的。”

    小錢道：“娘娘并未怨大人，娘娘還一直說，大人心中有說不出來的苦，還勸老夫人一定要體諒呢?！币娢掖糇?，又道，“婉妃娘娘是個極其心善的人，否則也不會待奴婢這樣好。奴婢一回宮，娘娘就打發(fā)奴婢過來，臨行前還頗多賞賜?！?/br>
    我嘆道：“這兩年陛下待jiejie好么？”

    小錢道：“幾個嬪妃之中，就數(shù)娘娘所出最多，自然是最得寵的?！?/br>
    我又道：“我回宮，她真的不怪我么？”

    小錢笑道：“大人回宮，娘娘只有高興的。再說，陛下這個身子……還吃什么飛醋？”

    我自覺固執(zhí)和矯情，笑嘆：“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是了，我出宮前交代給你的事，辦得如何了？”

    小錢道：“李演臥病在床，每日請醫(yī)用藥，樣樣要人伺候。幾個內(nèi)阜院過去的內(nèi)侍，早就不耐煩服侍他了，各個能躲就躲，能賴就賴?！?/br>
    綠萼忍不住道：“服侍一個重病的老都知，又有什么前途？換作誰，都不耐煩?！?/br>
    小錢笑道：“可不是么？若使錢呢，就好一些，若哪一日沒有使錢，就要看他們的臉色。”

    李演本該出宮去養(yǎng)老。我嘆道：“這又何苦？”

    小錢道：“依奴婢看，李演應(yīng)該出去買個大宅子和幾個奴婢，憑圣上的賞賜和這些年的積蓄，恐怕要省心得多。奴婢不明白，他為何非要留在宮里?！?/br>
    李演與我有殺父之仇，他心知肚明。留在宮里，留在皇帝的身邊，才最安全。我冷笑道：“我讓你安排的人呢？”綠萼對我當(dāng)年的安排并不知情，雖然好奇，卻不敢再插話。

    小錢愈加恭敬：“當(dāng)年李演依靠慧貴嬪，也是為了老境安穩(wěn)?；圪F嬪倒也知恩圖報(bào)，每個月沒少給養(yǎng)老月例，也專門撥了幾個人服侍他。雖然都不用心，可這也怨不著慧貴嬪。大人早早命奴婢安排下一個人，當(dāng)真遠(yuǎn)見。如今奴婢安排的這個小任在那幾個人里面是最用心的，多虧了他，李演才活到今日，如今是一刻也離不開他了。”

    我點(diǎn)一點(diǎn)頭道：“你給了小任多少銀子？”

    小錢道：“大人離宮之前，奴婢是先給了五十兩，說是將來無論李演在不在宮里養(yǎng)老，這銀子都送給他了。待他去了李演身邊，奴婢又足足補(bǔ)了他三百兩。”

    綠萼終于忍不住道：“這么多！”

    我贊許道：“無妨。他要安心留在宮里養(yǎng)老，我就成全他。他能安安分分地養(yǎng)病，我也心安?！?/br>
    綠萼不解道：“可是為什么要花這么一大筆銀子？姑娘和李公公也并無深交?！?/br>
    小錢像是回答她，又像是自說自話：“因小任服侍得好，李演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驚擾圣上和慧貴嬪。更何況……”他的眸中泛出冷光，“這幾個人把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他還上哪兒去說呢？”

    我淡淡道：“暫且不要告訴他小任是我派去的。若小任還需要錢，就再給他?！?/br>
    小錢道：“這些年斷斷續(xù)續(xù)也給了五百兩了，怕他一輩子也花不掉。李演統(tǒng)共也沒幾天了，小任與奴婢好歹還有些交情，不好意思再問奴婢要錢的?！?/br>
    我笑道：“既如此，這件事一了，想辦法把他調(diào)到漱玉齋來。漱玉齋正少這樣辦事利索，又心思通明的人?！?/br>
    小錢笑道：“奴婢也正想求大人，想不到大人就先說了。小任說，大人做了好事，還不讓李演知道，是個大好人。他是一定要來服侍大人的。”

    我冷哼一聲，微笑道：“希望老天‘食功不食志’‘有功于子，可食而食之矣’[213]

    正文 第260章 女帝師四(54)

    【第三十九節(jié) 質(zhì)不受飾】

    一覺醒來寢室已經(jīng)大亮，我猛從床上彈了起來，沒好氣道：“誰在外面？！這么晚了，怎么不喊我？！”

    床帳聞言掀開，綠萼笑吟吟地伸進(jìn)頭來：“昨天姑娘又是跪又是拜的辛苦了，奴婢見姑娘睡得安穩(wěn)，就沒喚姑娘。反正也不用去定書房，多睡一會兒又何妨？”

    “什么時辰了？”

    綠萼道：“快巳時了?！闭f罷扶我下床，披了一件寢衣在我身上。

    我坐在妝臺前，嘆道：“是我昨晚沒交代清楚，今天要去遇喬宮向昱貴妃請安，還要去拜訪穎妃娘娘。若去得太晚顯得不敬。都巳時了，也不知道還該不該去了。”

    綠萼正在往牙刷上涂青鹽薄荷膏，命小丫頭捧好漱盂，笑道：“姑娘不必?zé)?，定乾宮的陶公公已經(jīng)在樓下候了好一會兒了，定是宣姑娘去御書房?！?/br>
    我大驚：“陶公公來了你們怎么不叫醒我？”

    綠萼抿嘴一笑：“陶公公說，圣上有旨，若姑娘還睡著，就不要驚擾。反正御書房的奏疏積下也不是一兩日了，慢慢去不遲。”我這才松一口氣，于是匆匆忙忙地刷牙。綠萼又道，“陛下待姑娘還真是體貼，這樣細(xì)微的事都想到了?！蔽野琢怂谎?，漱盂嘩嘩地響。

    換上一身淡姜黃色紅魚紋窄袖長衫，簪了一枚七珠銀鈿，正對鏡掛一線黃玉耳墜，門外小丫頭報(bào)陶公公來了，于是忙命請進(jìn)來。小陶輕手輕腳走了進(jìn)來，躬身行了一禮：“陛下召朱大人去御書房?！?/br>
    我笑道：“陛下這會兒是才下朝么？”

    小陶道：“是。陛下一回書房，就命奴婢來請大人?！?/br>
    我笑道：“請問公公，陛下召見所為何事？”

    小陶一咧嘴，垂目遲疑：“這……奴婢不好說。”也是，皇帝的言行自是不能輕易泄露。小陶想來才在御前不久，還不敢像小簡那樣放肆。

    御書房的門口有幾個內(nèi)監(jiān)垂首恭立，見我來了，眼也沒抬一下。室中沒有開窗，皇帝坐在窗下的紫檀龍榻上，弓著身子，握著朱砂筆，對著一本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