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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女帝師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589

分卷閱讀589

    員甄選銓敘,高曜在吏部大筆一揮,革了不少冗官。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暴席卷了官場,我這里也頗落了幾點秋雨。

    聽說每日去王府拜山送禮的敲破了門,御史的彈章飛蛾撲火似的往御書房里送。因高曜早就閉門謝客,有一些人頗為神通廣大,竟走了內官宮女的路子,把禮送到漱玉齋的案頭。我把錢財禮物都原封不動退了回去,小錢記下漱玉齋收禮宮人的名字,并以我的名義將這些人一并逐出漱玉齋。如此一來,漱玉齋再也沒有人敢收禮了。

    皇帝的病情越來越重,已不能每日上早朝,連半日的處置公務也不能維持了。到了六月,他已經不能親自看奏疏,只得由我讀過后回稟大意,他在榻上批注回復。到了八月,他已經懶得再執(zhí)筆,由我代他批注。因為免了早朝,大臣們常來御書房回事,朝中五品以上高官,我大半都見過了。

    朝臣多次上書請他立太子,于東宮監(jiān)國,好讓他安心養(yǎng)病?;实壅张f來書不報。有一次他仿佛想問我究竟要不要立高曜為太子,一瞬恍惚之間,病痛襲來,便無心再問。我知道,要立一個驍王黨之后為太子,他的心中仍有疑慮。然而時間越來越緊迫了。

    八月初五這一日,封羽頂著毒日頭進宮奏事?;亓藥准潞螅⌒囊硪淼卣f起立太子之事:“啟稟陛下,國不可久無儲貳。今舉國議論立儲之事,已有一年。陛下遲遲不下詔,朝議喧嘩,人心沮浮,中民懷慮,四夷觀望,實無益于國事。微臣請立弘陽郡王曜為皇太子,以承宗廟社稷,安定人心,則四海宴然,萬邦寧定?!?/br>
    像之前數(shù)十次對話一樣,皇帝像核對戲詞一般熟稔而疲憊:“為何要立弘陽郡王?”

    盡管已經說過多次,封羽依舊恭敬而從容。然而我們三個人都知道,君臣之間每多一次這樣的對話,高曜離太子之位就更近一點。群臣的請求像入秋的涼風一般不徐不疾,寒意卻步步緊逼。封羽微微一笑:“弘陽郡王度田驅盜,簡吏肅風,入宿出戰(zhàn),叩幕受降,功業(yè)冠絕,此忠義。為母守陵,險至滅性,為兄祈神,以身代之,此孝恭。不蓄豪奴,不惑yin嬖,不好犬馬,不受私謁,此清廉。諸皇子中,論長論賢,實無出其右。”

    正文 第263章 女帝師四(57)

    皇帝懶懶道:“朕還有三個兒子,他們長大了未必不如弘陽忠孝仁義,未必不如他功業(yè)大。朕看……”他接過薄胎白瓷藥碗,暗褐色的藥湯成半片蔭翳,“三皇子曄就很好。”

    封羽微笑道:“三皇子曄母昱貴妃,清貴有德,立皇子曄,想來群臣并無異議。只是不論皇上喜歡哪一位皇子,還請早立為好?!?/br>
    皇帝苦得皺起眉頭,咂了咂嘴,無言可答。于是他轉頭問我:“朱大人,你說呢?”

    我慢慢放下朱砂筆,仿佛很沉重似的。朱砂墨沁滿毫毛之間的每一絲空隙,像天然而然、無所不在的法統(tǒng)和皇權,把人心漲得飽滿而無所適從。然而許多人不明白,“親疏因其強弱,服叛在其盛衰”[221]“聚則萬乘,散則獨夫,朝作股肱,暮為仇敵”[222],如何維持與延續(xù),盡在這支禿筆所揮的方寸之間。如今我日日握著它,運轉如意。

    我站起身,不慌不忙道:“微臣不敢妄言政事。”

    皇帝笑道:“你在青州可不是這樣說的?!?/br>
    我欠身道:“小小青州,怎同紫闕?微臣已言盡于荒野,盡隨彌河水而去。伏請圣躬獨裁?!?/br>
    皇帝淡淡一笑,將藥一飲而盡:“罷了,那就擬冊皇太子詔書來看?!?/br>
    我和封羽都知道,遲早會有這一日,因此也不如何驚異,甚至懶怠抬眼相視。他依舊低眉順目,我又拿起了朱砂筆。封羽更像怕他忽然變卦似的,忙長聲道:“微臣遵旨。微臣這便回中書擬詔,微臣告退。”皇帝疲憊似的合上雙眼,沒有理會封羽。封羽這才看了我一眼,躬身退了出去。

    我照舊拿起一本奏疏,一目十行地讀完,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也不記得。只得集中精神,從頭看起。我還算鎮(zhèn)定,那些字卻先歡快地飛了起來,浮光掠影地在我眼前一掃而過。我執(zhí)筆的手依舊寧定,只是不敢抬頭,不愿皇帝看到自我心中滿溢而出的喜悅目光。

    雖是不動聲色,長久的沉默亦能讓他覺出不尋常。我正要開口稟告,忽聽皇帝吟道:“‘鴻鵠高飛,一舉千里。羽翼以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又可奈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說著深深長嘆,“果然‘羽翼已成,難動矣’?!?/br>
    我淡然道:“殿下有人望,新君有威望,宗廟社稷才能后繼有人?!?/br>
    皇帝哼了一聲:“這都要多虧你。你是他的侍讀,你把他教得很好?!比粼谄匠?,這話無疑已含了八分疑慮兩分殺機,此時聽來,不過是強弩之末的喑啞鏑鳴。

    我不理會,只淡淡道:“難道陛下不想立弘陽郡王殿下么?”

    皇帝道:“你日日在朕的身邊,朕想不想,你不知道?”

    我微微沉吟,起身離座,深深拜下:“古人云:‘患為之者不必知,知之者不得為’[223]。陛下知之亦為之,實后宮之福、群臣之福、社稷之福,更是天下萬民之福?!?/br>
    “起來。朕……并非不愿立弘陽郡王。”見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灰黃的臉上洇出黯淡的紅,有被看穿的慌亂和赧然,“弘陽忠孝賢良,你這個侍讀有功,你想朕如何賞你?”

    我笑道:“陛下早已經獎賞過了?!?/br>
    皇帝一怔:“幾時?”

    我笑道:“咸平十三年春天,陛下親口說微臣的侍讀做得好,將微臣由女史升為女校,后來便命微臣去文瀾閣校書。難道陛下不記得了?”

    皇帝的指尖點在額角,笑嘆:“你不說,朕險些忘記了。一晃也有好些年了。朕來問你,你是什么時候下定決心,一心一意扶他到太子之位的?”

    他的口吻是不經意而充滿柔情,卻又讓人不寒而栗。若認真說起來,大約是廢后之前,皇帝去長寧宮陪伴高曜堆雪人的那一日。也許更早,徐嘉秬和紅葉溺死在文瀾閣的那一日。我已經記不清楚了。又或者,是我入宮那一日。不,也許我根本不必下決心,因我此生的目的,就是為了高曜。我不慌不忙,再一次拜下:“微臣只是盡侍讀的本分,不敢冀望非分之福?!?/br>
    皇帝笑道:“朕不信。你實話實說,朕絕不怪罪。起來回話?!?/br>
    我并沒有起身,而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