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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女帝師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656

分卷閱讀656

    高旸卻不以為然:“孟子云:‘行之而不著焉,習(xí)矣而不察焉,終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眾也?!痆43]孤所踐,亦不過眾生常道,無可悲喜。”

    我本想反駁兩句,客套兩句,再寬慰兩句。誰知話到嘴邊只剩淡淡的幾個字:“無可悲喜?也是呢?!?/br>
    【第十三節(jié) 如有王者】

    走出村口,車夫和家中幾個小廝早已套好車馬等著我了。又是一陣長久的靜默,漆黑的風(fēng)把車前的羊角燈吹出一線冷煙,寒意自骨髓散入肌膚。我周身一顫。

    高旸忙從掛在馬鞍左側(cè)的包袱中取出一席黑氈斗篷,舒臂欲為我披上。我下意識地格開他的右臂,道:“殿下不必費心。”因這些年隨劉鉅學(xué)過三招兩式,這一下用力過猛,竟令他的右臂甩開半尺,斗篷飄落在地。高旸頗為意外,呆了好一會兒才無奈地拾起斗篷。

    他輕輕撣去塵土,垂目苦笑:“這五年不在京中做官,君侯的脾氣和力氣都見長?!?/br>
    我忙道:“殿下恕罪?!庇滞瞬叫卸Y,“玉機這便告辭了。”

    高旸忽然伸臂攔住我,冷笑道:“孤不明白。七年前孤與君侯在汴河上說話的時候還相安無事,久別重逢,當(dāng)高興才是。君侯因何冷淡至此?”

    銀杏和跟隨高旸的幾個小廝遠遠地站在岔路口,各自提著燈焦急等候,安靜得不知所措。我的口氣微涼:“玉機不過循禮罷了?!?/br>
    高旸冷笑道:“禮?堂堂新平郡侯也要循禮行事么?”

    京中盛傳新平郡侯將要嫁給一個江湖浪子,種種猜測不堪入耳。不想連高旸也來嘲諷我,我既覺失望,又感哀涼:“殿下此言何意?”

    高旸的目光并無閃避:“所謂‘循禮’,無非是說,孤已有妻兒,不當(dāng)再與君侯多親近。只是七年前孤便已有妻兒了,那時君侯為何肯冒死將孤從黃門獄中救出來,為何與孤在汴河上長談?當(dāng)年天子氣之事,君侯為救昌王險些病死,又費心周旋于先帝父子之間,為此流言鼎沸,至今不熄。好容易到今時今日,君侯再不必畏懼人言,倒說要循禮?究竟是何道理?”

    我揚眸坦然道:“當(dāng)年有幸為殿下略效綿力,是受熙平大長公主所托。再者,舍弟感慕殿下的恩情,也曾囑咐過玉機,一定要盡力搭救。與殿下在汴河上長談,是因為殿下問也不問便上了船,玉機正是循禮,才沒有無禮驅(qū)趕。至于昌王,玉機沒有這樣大的本事救他,是太后——”

    高旸哈哈一笑:“你當(dāng)真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芳馨是怎么死的?你身邊的錢挺是如何重傷的?當(dāng)年你在含光殿抗旨,在雨中跪了一夜,險些病死,難道都忘記了?你敢說,你抗旨不是為了于錦素和苗氏?!你若循禮,又何必將自己置于瓜田李下的境地,一力承擔(dān)他所有的怒氣?!”

    為昌平郡王抗旨的內(nèi)情,除了綠萼和小錢,我再沒有向第三個人提起。我頗為震驚:“殿下是如何知曉此事的?”

    高旸道:“你不必理會我是如何知道的。旁人不知道你的苦,難道我也不知?七年了,你我好容易才能見一面,你竟要與我‘循禮’?當(dāng)真好笑!”說罷迫近一步,“你今日這般,究竟是為何?孤要知道實情!”

    心中驀然酸軟。我的風(fēng)光與榮耀,上至母親,下直府中灑掃的仆庸,哪怕是我的仇敵,都可分享一二。然而我的艱辛、苦楚、煎熬與骯臟,除卻父親與芳馨,也只有眼前之人,才明白些許。燈光灑亮裙角,不想這幽寒的初冬之夜,還有這樣一捧溫暖的火光。

    我嘆道:“殿下要聽實情,也無不可。五年前啟jiejie來瞧我,勸玉機嫁入王府,玉機沒有應(yīng)承。啟jiejie性子雖直爽,心思卻深。我與她多年情分,實不忍她猜度與傷懷。故此殿下與玉機還是不見為好?!?/br>
    高旸甚是詫異,不禁擰起了眉頭:“竟有此事?!”

    我亦愕然:“難道殿下不知?”

    高旸道:“孤并不知曉此事。春兒竟然——”

    我嘆道:“事過境遷,不提也罷。玉機告辭了?!闭f罷行了一禮,頭也不回地登車遠去。

    車行了許久,也沒有聽見馬蹄聲和鸞鈴聲。銀杏撥開紗簾,筆直一線黑暗沖破眼簾。銀杏嘆道:“信王殿下是不準(zhǔn)備回城了么?”

    我不理會她,只問道:“我與泰寧君去白云庵的事情,是誰多口告訴了信王?”

    銀杏眸光一顫,笑容有些僵硬:“姑娘說笑了。咱們府里的人怎么能和信王殿下說上話?想來是公子來問,他們才說的?!?/br>
    我冷冷道:“那便回去查清楚是誰和朱云說了這些話,罰他半年的月例,永遠不許他進二門?!?/br>
    銀杏倒吸一口涼氣:“為了這樣一件小事,姑娘何至于生這么大的氣?姑娘對奴婢們從來不曾如此嚴(yán)厲。罰半年的月例,還教人怎么活?”

    我哼了一聲:“我就是太寬和了,他們才敢如此沒規(guī)矩,擅自泄露我的行蹤。告訴府里,再有下次,就攆出府去。橫豎有高淳縣侯府接著,餓不死。”

    銀杏還要勸,我冷冷道:“這是家規(guī),不得異議!”

    回到興隆里,已近亥時。奔波一日,身心俱疲,一回府便和衣倒在西耳室的榻上一動不動。屋里顯是燒過了火盆,還透著陳皮清苦酸香的氣息,不一會兒,領(lǐng)口已出了一層汗。綠萼帶著兩個丫頭輕手輕腳地走進來,道:“奴婢服侍姑娘洗漱,姑娘早些歇息吧?!?/br>
    我懶懶地坐起身,微微松開斗篷的衣帶:“今日府中有事么?”

    綠萼一面折起斗篷,一面柔聲道:“姑娘,今日簡公公來傳旨,明日陛下要去祭掃思幽皇后,命姑娘前去伴駕。”

    我奇道:“明天也并不是什么大日子,圣上怎么忽然想起來要出宮祭掃?莫非是特意帶新后前去拜祭母后?”

    綠萼道:“簡公公說了,皇后不去,后宮也無一人跟著去,只有姑娘一人伴駕?!?/br>
    我愈加不解:“簡公公難道沒有說,圣上因何突然想出宮拜祭?”

    綠萼道:“簡公公說,只因陛下午間夢見思幽皇后一言不發(fā)地站在面前,渾身濕漉漉地滴水。故此心中不安,要去瞧一瞧?!?/br>
    腦海中驀地閃過三位公主渾身濕透的情景。白衣浸染成陰云,透著金沙池水陰慘慘的綠。六顆眸子空洞深黝,散出無數(shù)飛芒刺入心頭。我一時窒悶,嫌惡道:“渾身滴水?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做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