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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這樣好?!便y杏怕勾起我的傷心,不敢回話。我默默站了一會兒,嘆道:“走吧?!?/br> 忽聽山石后有人輕輕喚道:“君侯……” 我和銀杏都嚇了一跳。銀杏秀眉微蹙,不悅道:“誰在那里?!” 假山石后轉(zhuǎn)出一個(gè)老宮女來,身著絳色半袖,頂著花白的高髻,薄薄的鬢發(fā)早已簪不住宮花,牙白的細(xì)絨花在晨風(fēng)中顫顫巍巍。這老宮女十分眼熟,我怔了好一會兒,失聲喚道:“良辰姑姑!怎么是你?” 良辰是當(dāng)年服侍高思諺的老宮女,自高思諺駕崩,我便再也沒見過她。良辰上前行了一禮,道:“奴婢恭候君侯多時(shí)了?!?/br> 我疑惑道:“我來漱玉齋是臨時(shí)起意,姑姑怎知我要來?” 良辰微微一笑道:“奴婢并不知道君侯要來漱玉齋。奴婢只是在這里等著君侯,天可憐見,奴婢總算等到君侯了?!?/br> 良辰特意在漱玉齋等我,必有重大隱情:“不知姑姑有何賜教?” 良辰抬眸看了一眼銀杏,我會意,揮手命銀杏走開。銀杏自去門口的鳳尾竹影壁后面門而立?!斑@里只有你我二人,姑姑請說。” 良辰忽然跪在我面前,切齒沉聲道:“人人都說君侯是最聰明的人,再狡猾的罪人也逃不過君侯的耳目。請君侯顧念太宗皇帝的情義,顧念與先帝十?dāng)?shù)載的師友之情,務(wù)必查清先帝遇弒的真相,為先帝報(bào)仇雪恨?!?/br> 梅樹輕搖,暗香四溢。她的話沉靜中滿含怨憤。我淡淡道:“弒君的主謀不是已經(jīng)查清了么?姑姑的話,我不明白?!?/br> 良辰道:“大人難道真的以為是華陽長公主和昱貴太妃么?!” 宮禁之中,真假難辨。我冷冷道:“姑姑這話荒唐!姑姑請回吧,我今日就當(dāng)從未見過姑姑,姑姑的胡話我也只當(dāng)沒聽過。”說罷轉(zhuǎn)身欲行。 良辰膝行兩步,牽著我的裙子急切道:“君侯今日進(jìn)了漱玉齋的門,這便是太宗與先帝在天有靈!只要君侯肯留下聽奴婢一言,打死無怨!” 我一扯裙角,依舊背對著她,以掩飾我迫不及待想聽她陳述內(nèi)情的神情,故意用嫌惡的口氣道:“罷了!你說你的便是了!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良辰道:“人人都以為先帝是被華陽長公主和昱貴太妃所弒,其實(shí)先帝是被皇太后——” 我猛地轉(zhuǎn)身,驚怒不已,指著她的鼻尖道:“你譖毀皇太后,是何居心!” 良辰一怔,仰面淡然:“先帝生前最信任君侯。奴婢今日來尋君侯說這番話,生死早已置之度外。除了求君侯查明真相,還能有什么居心?” 我慢慢蜷起筆直生硬的手指,稍稍平息怒氣:“你說這話有什么根據(jù)?” 良辰道:“自皇太后入宮,先帝一直待她很好,還想專寵于她??上Щ侍蟛⒉幌矚g先帝,新婚之月,便屢屢薦美貌的女御侍駕。久而久之,先帝也察覺出來,便甚少召幸皇太后。后來,先帝以沏茶為名喚桂旗去定乾宮,命桂旗好生監(jiān)視皇太后的一舉一動,若有所得,重重有賞。” 桂旗是守坤宮的掌事,在守坤宮當(dāng)差多年,心腹耳目甚多。高曜選她監(jiān)視柔桑,確是再合適不過。那一日陪高曜祭掃思幽皇后的陵墓,我已察覺高曜對母后的死起了疑心,只是他不言明,我也不好追問。 只聽良辰續(xù)道:“先帝遇弒之前十?dāng)?shù)日,桂旗告訴奴婢,慧珠私下曾與皇太后說,若不是熙平大長公主悉心籌謀,思幽皇后哪這么容易就死。如今坐在這龍椅上的,只怕是濮陽郡王?;侍罅⒖堂壑椴豢稍僬f。先帝從思幽皇后陵回來,便對皇太后說,自己在昔日守陵之所夢見皇后,盛贊熙平大長公主暗中扶持之德,要給熙平大長公主加品爵封邑?;侍蟮哪槷?dāng)即變了顏色。之后數(shù)日,先帝便遇刺了?!?/br> 我雖然不知個(gè)中詳情,但良辰的話卻并未令我如何意外。他們本可以在我離京之后再刺殺高曜,之所以迫不及待,是因?yàn)椴煊X到高曜起疑,恐已有廢后之意。 我冷笑道:“即便你說的屬實(shí),也不能證實(shí)皇太后派人刺駕?!?/br> 良辰不慌不忙地叩頭道:“是不是皇太后刺駕,只待君侯查實(shí)。今日奴婢能對君侯說出這番話,便死而無憾了?!?/br> 我無言可答,亦不忍回頭,只得拂袖而去。直到越過鳳尾竹影壁,我才悄悄回眸。紅梅灼艷,絳色深沉。良辰依舊伏地不起,鬢邊的絨花滑落在地,和塵飄遠(yuǎn)。我嘆道:“出宮吧。” 數(shù)日后,我聽玉樞說,小東子自請出宮為高曜守陵。良辰惦念兩位舊主,在監(jiān)舍中懸梁自盡。皇太后欲留小簡在身邊,小簡卻執(zhí)意去了皇太妃李蕓處。 自我受傷后,比從前更加怕冷。一連四五日,只在家中睡覺養(yǎng)息。因體力不濟(jì),讀書會客也有限。大雪過后,天地一片蒼茫。時(shí)近臘月,華陽長公主和昱貴太妃母子的死期將近。數(shù)著雪花,數(shù)著日子,我在夢里都在等待這一刻。 洗漱后,我歪在榻上讀書,綠萼伏在桌上裁衣裳,小丫頭們在外間游戲嬉笑。室內(nèi)溫暖如春,不過片刻,我便昏昏欲睡,手一松,書掉在了地上。綠萼放下剪刀,正欲上前拾起,忽聽門外小丫頭悄聲喚道:“綠萼jiejie?!?/br> 綠萼輕笑道:“什么事?”說罷放下書,掀了簾子出去了。不過片刻,便回屋來將我喚醒,“姑娘,有客求見?!?/br> 我懶懶地坐起身,不悅道:“都這樣晚了,誰還會來?” 綠萼攤開右手,潔白如玉的手心上,是一串紅珊瑚梅花香珠,色澤殷紅如血,經(jīng)年暗香不消。我精神一振,拈起香珠道:“這是個(gè)好東西,看上去有些眼熟?!?/br> 綠萼道:“姑娘忘了么?這串梅花香珠是咸平十年的春天,姑娘初入宮時(shí),升平長公主賜給姑娘的。后來在端午節(jié)上,因睿王的長女松陽縣主討要,姑娘就隨手送給了她。松陽縣主如今已是郡主了?!?/br> 我想了好一會兒,不禁嘆道:“是了,那時(shí)候松陽縣主才兩歲,被生母董妃抱在懷中。睿王夫婦甚是恩愛?!毕唐绞甑亩宋缫寡纾娙藵?jì)濟(jì)一堂,連高思諺與裘后也展示了帝后之間應(yīng)有的信任、敬重與恩愛。柔桑還只是一個(gè)七八歲的小孩子,為了來見我,險(xiǎn)些被長裙絆了一跤。如今高思諺與裘后早已不在人世,柔桑臨朝稱制。我的記性也平常了,竟連這一串紅珊瑚梅花香珠的事都忘記了。 我笑道:“莫非是松陽郡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