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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女帝師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716

分卷閱讀716

    高曈喚乳母將女兒抱走,這才請我同坐在窗下。茶具都是陶器,床帳也是我昔年在壽光時綠萼所縫制的舊物。屋子窄小簡陋,沒有一件花草擺飾。其實高曈并沒有被廢為庶人,根本不必如此簡樸。

    我環(huán)視一周,問道:“meimei這些日子可還好么?”

    高曈微笑道:“匆匆出京,又要張羅房舍用度,是累了些。今日才歇過來。”說罷望著我腮下的傷痕道,“二姐怎么受傷了?”

    我笑道:“無妨,一點皮外傷,已經(jīng)開始愈合了?!蔽液陀駱卸疾辉谀赣H身邊,一切全賴高曈照料。短短數(shù)日,便起了木屋與佛堂,家中一切都料理得井井有條,確是辛苦勞累:“倒是meimei,實在費心了?!?/br>
    高曈微微一笑:“不過是些居家瑣事,倒也不算什么。真正讓瞳兒費神勞累的,是心里那些捉摸不透的事。不知二姐肯為meimei解惑么?”

    高曈一向溫柔謹(jǐn)慎,甚而有些壓抑,從來不曾如此直白。我一怔,竟不知如何作答,只端著茶盞,望著窗外一株梨樹發(fā)呆。目光掠過梨樹,掠過矮墻,便能看見彌河的零星波光。

    高曈見我不應(yīng),轉(zhuǎn)而問道:“不知二姐幾時回京呢?”

    她的第二個問題仍是如此直白。我垂眸一笑:“真是瞞不過meimei。這一次回來,母親似乎不愿見到我,過兩日我便回京了?!?/br>
    高曈笑嘆:“回京也好。這會兒二姐當(dāng)然更記掛兄長才是。”

    我忽然醒悟過來,她的兄長如今大權(quán)在握,說不定過些日子便要登基。她是有功于高旸的,日后富貴權(quán)勢不可限量,實在不必像昔日那般“溫柔謹(jǐn)慎”了。她的話不但直白,嘲諷之意更是絲毫不加掩飾。我低頭一笑,并不作答。

    高曈見窗外乳母抱著孩子去遠(yuǎn)了,索性低聲問道:“是二姐告發(fā)朱云的吧?”

    雖然我早有預(yù)備,仍見杯中的眸光微微一顫。我不動聲色地放下茶盞:“難道不是meimei將證物藏起,靜待大理寺上門搜查的么?”

    高曈不屑道:“二姐這樣聰明,如何不明白這是兄長為了保全母親與一雙兒女故意這樣說的。我哪里有能耐藏起他的東西?”說罷以一柄白絹紈扇掩口,眸光似彌河的波光一般炫目,“本來我還有些擔(dān)心,誰知竟也無人拆穿我們兄妹。二姐說,巧不巧?”

    我欠身道:“meimei是我朱氏一門的救命恩人?!?/br>
    高曈冷冷道:“他為兄長做下那樣驚天動地的事,兄長若不能保全他的老母妻小,未免也太令人寒心。”

    弒君篡位,有何稀奇?難得為虎作倀之人除卻身死,竟能保住全族的性命,這也算絕無僅有了。朱云自幼跟隨高旸,高旸待他,畢竟有些不同。我的口氣亦不覺含了嘲諷之意:“meimei所言甚是?!蓖R煌#值?,“還是不要說這些了,免得母親聽了傷心。meimei常日的心思還是用在兩個孩兒身上的好?!闭f罷起身下榻,“我回去了,meimei好生歇息吧?!?/br>
    高曈有些急了,提高了聲音道:“meimei說二姐告發(fā)了朱云,為何二姐竟不分辯?如此豈非默認(rèn)?”

    這些日子,我已說了太多謊言,實在無力再重復(fù)一次。我寧定片刻,緩緩轉(zhuǎn)身,望著她的眼睛,沉靜道:“我出京之前,信王已然質(zhì)問過我,我也分辯過了。家門不幸,何必多言?”

    高曈道:“兄長不是精細(xì)之人,縱然懷疑二姐,卻拿不住真憑實據(jù)?!闭f著目光在我的傷痕處轉(zhuǎn)了一輪,“二姐受傷了,兄長格外憐愛,所以放二姐回來了?!?/br>
    這般挑釁的目光和口氣,竟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信王沒有真憑實據(jù),難道m(xù)eimei有?”

    【第三十一節(jié) 至圣之士】

    初夏時分,日光灼熱。高曈一身天青色布袍,端然高坐,像一塊透著幽藍光芒的冰,堅冷淡然,永遠(yuǎn)也化不去。高曈搖頭道:“并沒有。meimei也只是猜測罷了。”

    我微笑道:“愿聞其詳?!?/br>
    高曈笑道:“我知道二姐能謀善斷,且容meimei膽大一回,班門弄斧了。那一日二姐回家來,答應(yīng)meimei晚間問一問朱云究竟在尋找何物,二姐還記得么?”

    “記得。”

    高曈道:“二姐那日晚間的確回家來了,故意當(dāng)著母親的面蜻蜓點水般問過,便不再追究。meimei當(dāng)時便覺得奇怪,朱云趁二姐不在,幾乎曾將二姐府上抄家,二姐既不生氣也不好奇,竟如此輕輕放過,實在不像平日里事事求真的二姐。meimei細(xì)細(xì)想過,大約也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二姐早就知道朱云在尋些什么,不但知道,還將他的衣物藏起。所以不想問,也不便問?!?/br>
    我不覺失笑。不想那一日的緘默,竟成了我的破綻?!霸瓉聿蝗套穯枺钩闪丝趯?。”

    高曈道:“meimei聽兄長說,是靴子上的一對‘杏’字實實在在證明朱云曾潛伏畋園弒君。這個‘杏’字,當(dāng)真耐人尋味。除了二姐府里的銀杏姑娘,誰又知道那雙靴子上竟繡了一對‘杏’字呢?能這樣快就找到證物并藏起來,會是我這樣一個自始至終都懵懂無知的人所為么?還有一事,原本邵奭已然承認(rèn)自己弒君,大理寺和御史臺的官員,誰會知道站在邵奭的位置,彈子是打不上山的呢?會特特去尋一個更近的所在,想來唯有擅斷與精通火器的二姐了?!?/br>
    若非府里人,誰也不會知道朱云與銀杏的往事。高旸不知道,施哲更不知道,誰也不會將弒君這樣的大事與銀杏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丫頭聯(lián)系起來,唯有高曈。我不禁心悅誠服:“‘故籍之虛辭則能勝一國,考實按形不能謾于一人’[98]?!?/br>
    高曈笑道:“meimei所言,確是虛詞,那‘杏’字也未必就是‘銀杏’的‘杏’。二姐聽罷便了,還請不要放在心上?!?/br>
    我笑道:“meimei有此疑心,為何不告訴信王?”

    “二姐怎知我沒有告訴兄長?”

    “信王若像meimei這樣想過,我還能好端端地來青州么?”

    高曈笑道:“meimei之所以沒有告訴兄長,一來我沒有真憑實據(jù),胡亂說話,只怕惹兄長生氣。二來meimei深知,就算兄長質(zhì)問二姐一千次一萬次,他心中仍是不愿相信二姐與他作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口?只可憐嫂嫂,我能想到的,她必也能想得到,若貿(mào)然向兄長提起,只怕要失寵了?!?/br>
    我失笑,不覺自嘲道:“信王執(zhí)掌大權(quán),我哪里敢這般肆無忌憚?只是meimei不告訴信王,便不怕我暗中再壞他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