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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藏起夢醒時分的傷感與倦?。骸罢堖M(jìn)來吧?!?/br> 李威雖在信王府為奴,卻半分為奴的恭謹(jǐn)都沒有。他一身肌rou,腰桿挺直,行禮時顯得分外生硬,甚至有些不情不愿。禮畢,我微笑道:“不知信王殿下有何吩咐?” 李威道:“王爺說,君侯要進(jìn)宮向皇太后請安,自去便是,不必告訴敝府。還有,王爺聽聞君侯回京了,很是高興,本想來看望君侯,奈何遇到點變故,實在不能出府?!?/br> 高旸掌控一切軍政要務(wù),又當(dāng)此要緊之時,哪里還能坐在王府中享福?若不是被府里人絆住了,便是在暗中籌劃什么。我本不想問,然而李威的眼中卻流露出一絲企盼與迫不及待。我不禁有些好奇,遂懶懶問道:“不知這些日子,信王殿下可還安好?” 【第三十二節(jié) 花滿琴臺】 細(xì)想起來,我并非不在意高旸的言行,只是懶怠聽他在王府中的事。李威垂下眼皮,帶著合宜的恭順與痛惋,平靜道:“回稟君侯,我們王爺昨夜在書房,被一個刁奴勒住了脖子,險些出事。幸而王爺自幼習(xí)武,醒來后將兇手當(dāng)場格殺?!?/br> 瞧李威的神情,我原本以為最多不過是信王夫婦之間起了齟齬,李威迫不及待地來討我歡心,不想竟是高旸在府中被刺。信王府把守嚴(yán)密、高手環(huán)伺,啟春又劍術(shù)高超,即便是劉鉅前去刺殺也未見得能一擊即中,不想竟還有人能得手。我猛地站了起來,沉重的書案微微一晃:“是誰?!” 李威道:“回君侯,是從前邢家的一個門客,在王府中已潛伏了好些日子。昨夜王爺在書房,多喝了一碗安神湯,不妨竟睡著了,才被jian人有機可乘。王爺?shù)念i項上有瘀傷,太醫(yī)囑咐王爺在府中歇息?!?/br> 我微微一笑:“信王殿下既然受了傷,你當(dāng)在他身邊好好服侍才是?!?/br> 李威道:“王爺已封了書房,又有王妃時刻守著,自是萬無一失。因此遣小人前來回話,我們王爺無事,請君侯放心?!?/br> 高旸于府中被刺,當(dāng)是機密事宜。若消息泄露,必致人心疑貳、臣民讙嘩。高旸已不是第一次被刺殺了,此正說明李萬通的說書深入民心。對于高旸的生死,我并沒有不放心的——不,我唯一不放心的,是那邢家的門客本領(lǐng)太低,竟沒能成事,仿佛我遣劉鉅去刺殺的義務(wù)又加深了一重。 李威希望我去看望高旸,這我如何不知?然而信王府卻是我一生都不愿踏足的地方?!按蚁蛐磐醯钕抡埌?。就說玉機福薄,去不得信王府。改日王爺傷愈,玉機請殿下去仁和屯飲酒,不知殿下肯屈尊光降么?” 李威歡喜道:“有君侯這句話,便算看望過我們王爺了。小人這便回去復(fù)命。”說罷退步行禮,我忙喚小錢送了出去。 銀杏將震散的筆一支支擺正,一面冷笑:“信王怎么又遇刺了?” 我揉一揉撞疼的膝頭,這才覺出我方才關(guān)切的神情或許太用力了些:“冤殺的人太多,自然報應(yīng)也多。連我也被刺殺過兩回,況是信王。” 銀杏伏在書案上,湊過腦袋來笑道:“姑娘若是親自去王府探望信王,啟妃會不會很生氣?” 我笑道:“所謂‘危邦不入,亂邦不居’,信王府的殺氣那么重,我是不敢去的。惹怒了信王妃,也沒有我的好處?!?/br> 銀杏抿嘴一笑,隨手把玩著書案上的孔雀綠蟾蜍硯滴:“信王妃那樣害姑娘,姑娘必得給她一個不痛快才好?!?/br> 我拿起筆往銀杏的面頰上虛點一下,笑道:“你們就愛生事!”銀杏嘻嘻一笑,躲了開去。 午后才出正門,便聽鈴音似薄霧彌漫,一乘銀頂赤壁畫轂牛車遠(yuǎn)遠(yuǎn)駛了過來。檐下掛著一只玻璃風(fēng)鈴,在窗上投映出片片淺碧色,琳琳聲響,將燥熱的日光化作一場溫柔的雨。我笑道:“這是越國夫人的車,她來得倒快。”說罷揮手令早已備好的車馬散去。 易珠下了車,見我?guī)еy杏與綠萼在階下迎接,頓時怔住:“玉機jiejie怎的在外面,莫非知道m(xù)eimei要登門拜訪么?” 易珠身著蔥綠色廣袖曳地縐紗長衣,腰身一動,周身似有春云流動。烏髻疊綰,只以穿珠銀鏈?zhǔn)l(fā)。益發(fā)顯得眉目疏朗,肌膚明凈如雪。我挽起她的右臂,笑道:“本來要進(jìn)宮去向皇太后請安,不想meimei先來了?!?/br> 易珠笑道:“我一聽見jiejie回京了,便迫不及待地來了。究竟進(jìn)宮請安要緊,meimei等得。” 我笑道:“無妨,本也是臨時起意,皇太后并不知道我要進(jìn)宮。meimei來得正好,上月匆匆一別,還沒來得及好好謝謝meimei?!?/br> 易珠笑道:“meimei今日正是來討回那筆利息的,jiejie可要原原本本地說給我聽才好。” 我與易珠一道攜手進(jìn)屋,在窗下坐定。二十多日前擺的棋局依舊覆在碧紗籠下,銀烏二龍首尾相接,貼身纏斗不休,各自小心翼翼地將爪牙探入蒼茫腹地。我揭去碧紗籠,又命綠萼拿棋譜來。易珠指尖掠過邊角的幾枚黑子:“這一局棋jiejie竟還留著?!?/br> 我推正了白棋,一面笑道:“我這里沒人愛下棋,單等meimei來?!?/br> 易珠輕笑道:“jiejie說得好聽。明明兩日前便回京了,今天才告訴我?!?/br> 我親手遞上茶盞,笑道:“實是府里瑣事多,身子又乏。還請meimei多擔(dān)待。” 易珠接過茶盞,取過碧紗籠掩了棋局:“jiejie既然已經(jīng)回京兩天,想必京中的大事都知道了?!?/br> 不過片刻的工夫,日光便毫不留情地向東斜去。白瓷棋子泛起點點幽光,在方寸之地折沖往復(fù),消散于清冷迷霧之中。我淡淡道:“略有耳聞。” 易珠低眉垂首,輕聲道:“jiejie有皇太后相助,不愁大事不成?!?/br> 我嘆道:“皇太后亦是兩手空空?!?/br> 易珠道:“這倒不然,畢竟臣民的心都在皇太后那里呢?!?/br> 我笑而不語:“道非權(quán)不立,非勢不行”,皇太后固然有民心,卻無權(quán)無勢,更無兵符,他們母子都是信王的傀儡。[100] 易珠微一沉吟,又道:“再不然,還有劉公子,還有jiejie的火器呢?!彼目跉獬辆彛H有幾分鄭重其事的意味。 我搖了搖頭:“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山河流轉(zhuǎn),蒼生禍福,每個人都該經(jīng)歷一回才是。信王的命運,不由我與劉鉅說了算?!?/br> 易珠笑道:“jiejie壞了信王的名聲,殺了弒君的罪人,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