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嚴(yán)爭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下一刻,一股尖銳的劍氣隔空而來,直沖入游梁眉心。 游梁大驚,不敢硬接,原地后撤了十來丈遠(yuǎn),方才敢提劍抵擋,只聽“叮”一聲輕響,原來那股劍氣看起來嚇人,居然只是逗他玩的,在劍鞘聲輕輕擦過,旋即便散了。 游梁大口喘氣,心里沒有半分躲過一劫的慶幸,被這一劍驚得手心里全是冷汗。 劍修鋒銳無雙容易、橫沖直撞也容易,只要胸中有勇氣,心里有劍氣——然而“適可而止”與“收放自如”,卻已經(jīng)超出了游梁所能領(lǐng)會的范圍,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與嚴(yán)爭鳴之間相差的不只是一個劍神域,而是一道天塹鴻溝。 “游大人!”稻草張吃了一驚,忙上前一步道,“那是什么人這樣大膽,屬下是否要派一小隊去追來看看?” 游梁臉色慘白,一句話幾乎是從嘴唇中擠出來的:“那人是個劍神域的劍修,四圣尚且讓他三分——就憑你?給人家送菜么?” 稻草張愣了愣。 游梁恨聲道:“滾!” 他吼完別人滾,自己卻先行羞憤難當(dāng)?shù)仉x開了。 游梁一轉(zhuǎn)身,稻草張臉上恭敬得有些諂媚的笑容便不見了,他目光陰鷙地盯著游梁的背影看了一會,又轉(zhuǎn)身遠(yuǎn)眺劍氣所來的方向,神色陰晴不定。 幾個修士向他聚攏過來,那領(lǐng)頭的小聲說道:“張大哥,我們陣法一系從來都被他們這些所謂的‘正統(tǒng)修士’當(dāng)成只會旁門左道的工匠,實在是欺人太甚?!?/br> 稻草張冷笑道:“不過一個剛修出元神的小輩,境界穩(wěn)不穩(wěn)當(dāng)還兩說,仗著自己是劍修,還真擺起譜來了——我這斬魔陣是給誰布的?魔龍韓淵!什么劍神域劍鬼域的,只要我稍微動點手腳,便能將他們一鍋端了!” 一個修士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張大哥的意思是……” 稻草張將一群人召過來,如此這般地布置起來姑且不提,遠(yuǎn)處,李筠皺著眉對嚴(yán)爭鳴道:“掌門師兄,你又在干什么?” “撕破臉啊,”嚴(yán)爭鳴雙手背在身后,“看不出來么?天衍處既然拿得出除魔印這么了不起的東西,我反抗不得,還不能沒事羞辱羞辱他們的人么?” 李筠苦口婆心道:“唉,天衍處多小人,對付小人要用小人的方法,要么虛以委蛇,要么趁其不備一擊必殺,絕對不要與他戲耍,毒蛇急了咬你一口,你疼是不疼?” 嚴(yán)爭鳴左耳進(jìn)右耳出地聽了,沒往心里去。他不好戰(zhàn)也不嗜殺,卻有一個毛病——大概是泥里滾的日子過多了,嚴(yán)爭鳴對自尊過于偏執(zhí),當(dāng)面打別人的臉的事做起來簡直信手拈來,若說他以前是得罪人不自知,現(xiàn)在就是故意不留余地了。 他在劍道上走得太遠(yuǎn),遠(yuǎn)到四圣都可以不必放在眼里,怎會將區(qū)區(qū)一個才修出元神的劍修放在眼里? 可是做人怎能這樣不留余地?李筠心里總是不安。 第82章 扶搖一行人之所以過來溜達(dá),其實就是感覺到了太陰一帶的大型陣法,特意前來探探深淺,粗略在外圍一打量,程潛問道:“二師兄,怎么樣?” 李筠話不說死,只道:“難,天衍處這是下了血本?!?/br> 嚴(yán)爭鳴:“能不能破陣,你痛快點?!?/br> 李筠滿懷憂慮,懶得理他,只是動了動手指,當(dāng)即便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木棍,隨著他的指揮在地上畫出了整個太陰一帶的地形。 “陣法范圍在這一帶,這樣大的區(qū)域,他們要是想將韓淵困住,催動陣法肯定極其費(fèi)力,要么用人山人海來堆,要么手中有什么天地靈物。”李筠道,“前者不太可能,魔修雖然大多腦子不大冷靜,但又不瞎,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催動陣法,有眼睛的就知道怎么破陣?!?/br> “破陣有兩種方法,要么有巧,要么有力,也就是或者找到陣眼,一舉破壞,或者直接暴力壓制。我看天衍處這個興師動眾的架勢,恐怕是準(zhǔn)備得很充分,靠暴力壓制不大現(xiàn)實?!崩铙迖@了口氣,伸手將地上的痕跡抹去,說道,“而且還記得當(dāng)年韓淵在扶搖山附近設(shè)下的陣法么?我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對此道也頗有些研究,見識不亞于我,如果是他被困于斬魔陣,恐怕也會想到推算陣眼的方法,天衍處未必不設(shè)防?!?/br> 程潛道:“說了半天,這個陣你是破不了對吧?” “……那倒不是?!崩铙抟荒槳q豫地說道,“只是這方法恐怕不大好用——韓淵已成魔龍,我手中恰好有一面真龍旗,如果我們幾個人……” “是‘我們’,”嚴(yán)爭鳴糾正道,“沒你這種卡在元神門檻上的人什么事?!?/br> ……掌門師兄真是個賤人。 “你們!行了吧!”李筠被踩中痛腳,怒吼道,“元神有什么了不起的?斬魔陣這一類陣法號稱借天地之氣,十個元神也不夠的好嗎!你得意什么!” 水坑悄悄地伸手戳了程潛一下,程潛只好大無畏地上前,抬手打斷兩位師兄的斗雞:“好了,魔龍和真龍旗有什么關(guān)系?大師兄,你既然不知道,就少說兩句?!?/br> 嚴(yán)爭鳴對著程潛翻了個白眼,翻完,他又忍不住將眼珠重新轉(zhuǎn)了回來——程潛也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終于想起將他那一身抹布似的破袍子換下來了,雖然只是換了一件乏善可陳的墨色長衣,半寸雕琢也沒有,明顯就是件便宜貨,可嚴(yán)爭鳴就是覺得順眼極了。 人和長衣黑白分明,加上一把霜刃,程潛眼角眉梢無端掛上了幾分凌厲的肅殺氣,唯有偶爾笑起來的時候依稀是君子如玉。 嚴(yán)爭鳴實在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恨不能將程潛身上飛起幾根線頭都記在腦子里,繼而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面上保持著正人君子的端莊,抓耳撓腮地在心里翻來覆去地回味,一心二用地聽李筠說正經(jīng)事。 “真龍旗里面有龍骨和龍魂,”李筠說道,“韓淵的魔龍不是還差一條龍骨么,以他的修為,如果真能借著真龍旗,得到上古神龍之力,可能和斬魔陣有一拼之力,只是……” 話說到這,幾個人都明白了。 想從天衍處手里截人是一回事,可韓淵畢竟殺孽深重、罪大惡極,因此用真龍骨助紂為虐是另一回事。 就算沒有除魔印約束,這種事也是萬萬不能干的。 “此事不必再提,”嚴(yán)爭鳴說道,“李筠,將你的真龍旗收好,不準(zhǔn)拿出來——斬魔陣既然已經(jīng)看過,我們順路回扶搖山看看吧?!?/br> 一轉(zhuǎn)身,嚴(yán)爭鳴瞥見程潛領(lǐng)口微亂,便忍不住抬手整了整他的領(lǐng)子。 程潛本來邁開的腿當(dāng)即僵在半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嚴(yán)爭鳴一抬頭碰到他比平時略顯幽深的眼睛,這才驚覺自己的動作親密過頭,手心頓時出了一層薄汗,欲蓋彌彰地縮回手,干咳一聲道:“沒見兩襟都不對稱么?你多少也注意一點穿著?!?/br> 程潛默然不語,感覺在這方面,他可能一輩子都達(dá)不到大師兄的要求了。 這短短的一路上,嚴(yán)爭鳴自行尷尬,程潛默默反省,而慘遭掌門師兄?jǐn)D兌的李筠受了刺激后,徹底變成了一個滔滔不絕的碎嘴子,一路向新入門的師侄年大大嘮叨各種不靠譜的扶搖山風(fēng)物,實在的內(nèi)容少,主要目的是為了賣弄。 李筠以一嘴神功,成功地將水坑和程潛全部聒噪跑了,一路風(fēng)馳電掣地趕到了扶搖山原址。 水坑原本飛在最前面,忽然毫無預(yù)兆地在空中化成人形,面露不悅地低頭望向山間某處:“師兄,我怎么看著山下好像有黑漆漆的魔氣?” 程潛一愣,黑風(fēng)似的卷到她身邊:“是韓淵嗎?” 腳下云霧與樹叢遍布,一時看不清,水坑搖搖頭道:“好像不是,血?dú)鉀]那么濃,但是臟得很,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