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陽跟在他們身后，照在車上馱著的大顆白菜，留下一抹不時顛動著的金黃色印跡，在兩人的絮絮聲里，恬淡極了。

    陳池喜歡這樣陪許霜降走在路上，這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感覺。

    到錢家時，推開門，第一下是飯菜的香味，招呼過房東夫妻倆后，走在客廳中，鼻端便聞到那驅(qū)之不去的煙味，上了樓，許霜降輕聲交代道：“我們再等等就去做飯。”

    陳池坐在床尾，許霜降搬了椅子，放在他邊上，兩人對著打開的陽臺門，繼續(xù)聊天。

    天邊的云大朵大朵堆卷著，先是藍天白云映襯分明，慢慢地，藍天就灰淡下來。教堂的鐘聲悠悠地響起，陳池望著陽臺地面上那盆蘭花草，狹長的葉子在晚風(fēng)里輕輕顫動。

    一切看似如此閑適?！梆I嗎？”陳池柔聲問道，“拿塊餅干吃？”

    許霜降笑著搖搖頭?！澳隳兀俊?/br>
    陳池也笑著搖頭，他由著許霜降拉著他的手，湊過來搖頭晃腦研究他的掌紋，聽著她講一些生命線啊事業(yè)線啊之類的小八卦，消磨等待的時間。

    兩人坐了個把小時，下樓去，錢先生習(xí)慣了家里多出一個陳池，很快恢復(fù)常態(tài)，朝他們望了一眼就自顧自看電視。

    陳池看到了許霜降日常的用餐情景。房東兩口子聚在廳中，黃潔不斷在噓寒問暖，不時遞個水果泡杯參茶，錢先生有一搭沒一搭，煙不離手。沙發(fā)背后一條通道，隔開了客廳和餐桌。人都在，除了偶爾搭個話，便是河水不犯井水。許霜降和他在飯桌上說話，下意識壓著聲音，給他夾菜，無聲地一筷子過來，抿著唇笑，眼睛似會說話，卻令他無端疼惜。

    晚間，陳池入睡很遲，他辨聽著凌晨一兩點在樓梯間的腳步聲，聽著隔壁主臥和洗漱間的門打開又關(guān)上，攏緊了許霜降，難以抑制焦灼。

    換住處并沒有那么順利，至少在他來的幾天內(nèi)，是成不了的。陳池一想到他走后，許霜降還要孤身留在這幢充滿煙味掩不住怪聲的房子里，心頭就燎燒般難受。

    睡夢中的許霜降呼吸清淺，安甜地偎在他身邊，陳池凝視著她模糊的眉眼，很明白，是他將她迫到了這個便宜不安生的角落。他的青灰軟殼蟹，質(zhì)樸又清雅，在溫室的小樹間活潑靈動，躲在這，受這樣的干擾，獨自悶著，從未向他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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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0章 生活的扼腕

    陳池回去后第一天。

    他盯著電腦上的走勢圖，看了三分鐘，切換到銀行網(wǎng)頁，進入自己的賬戶界面，不帶一絲猶豫，在股票下選擇全部賣出。

    一年多的等待和煎熬，這一刻終于塵埃落定。陳池沒有感到輕松，也沒有惋惜，只是很平靜地給許霜降撥出電話：“霜霜，我把股票賣了，錢轉(zhuǎn)到你帳上，你盡快去中介找房?！?/br>
    “你怎么把股票賣了？漲回去了？”許霜降訝道。

    “沒有，”陳池笑道，“再等下去沒意思。找到房子，跟我說一聲，我過來給你搬家，哪一天都可以，我這里的事都可以請假?！?/br>
    生活總能讓人扼腕。

    陳池沒有看錯，也沒有等錯，他只是提早離場。一個月，僅僅一個月后，他挑選的那只科技股，如他一開始所料想，價格通道打開。在漫長堅韌的陰跌之后，它急漲上去了。

    “哇塞，我為什么要去旅游？”瞿劍又驚喜又懊惱，捶胸頓足道，“我要是把旅游的錢全買了，這下就變成小財主了，痛苦死我了?！?/br>
    陳池瞅他一眼，繼續(xù)翻炒辣雞丁。

    “現(xiàn)在也不錯，等于旅游的錢賺回來了，該知足了?！宾膭ωＷ栽谖葜修D(zhuǎn)著圈，嘴里雖然說知足，卻像是強迫自己說的，表情里遺憾極了。

    “出鍋，吃飯?！标惓匕巡吮P端到桌上，拉開椅子，遞了一雙筷子給瞿劍，“別說我剝削勞動力，飯后你洗碗。 ”

    “絕對的，你以前給我分享賺錢門道，現(xiàn)在收留我白吃白住，洗幾只碗算什么，這兩天所有的碗都由我來洗。”瞿劍還是沒有從興奮中回過神來，繼續(xù)嘮叨著，“陳池，你神人啊，眼光準，唉，可惜我沒魄力，只投了一點?！?/br>
    “只投一點是對的，一味冒進不留余地就跟我一樣，是個死字?！标惓氐暤?。

    瞿劍嘆了一聲，拍拍陳池：“兄弟，你再多等一段時間就好了?！?/br>
    他很幸運，畢業(yè)后聞聽陳池炒股，起了好奇，出外旅游前向陳池請教了交易方法，用一小筆錢試水買了同樣的股票，旅游回來股票大漲，將旅行費用賺出來了。

    “錢這東西，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瞿劍怕陳池鬧心，安慰道。

    陳池失笑：“吃菜，回頭我把鑰匙丟給你，你自己看著辦，我要出門賺新錢?！彼柿艘豢陲?，交代道：“衣柜不能給你用，我老婆有衣服放在我這里，你的生活用品將就一下，仍舊放在旅行包里，別鋪出來了，地上哪塊有空間，隨便你擱東西?！?/br>
    “清楚，清楚。”

    陳池臨出門，剛要踏出去，扶著門框又折轉(zhuǎn)身，把桌上的小相架收進了抽屜中。

    瞿劍躺在睡袋上，對著打開的窗戶，翹起二郎腿。他早上剛賣出了股票，錢妥妥地落袋為安，這會子正準備舒舒服服地歇個午覺，解解一路上游歷多國的乏勁兒。瞧見陳池的動作，不由好笑道：“你多此一舉，你老婆我不認識？還需要盯著照片看嗎？”

    “放桌上占地方。”陳池隨口道，噙著笑，其他也不解釋。

    瞿劍嘖嘖朝陳池翻了個百眼，倒也不敢拿許霜降開玩笑。他忽地想到一事：“哎，陳池，等等，明后天你有空嗎？我去預(yù)約，咱們?nèi)ャ@石城。以前我們只在外頭瞄過，這次去里面正兒八經(jīng)見識一下。”

    鉆石城是同學(xué)們私下里對安特衛(wèi)普鉆石貿(mào)易中心的戲稱。陳池腳一頓，回首笑道：“喜事臨門了？”

    “哪里？這不有錢了嗎？天降橫財要用掉，我給我老媽買個貴重的紀念品回去，以后我要是不幸先啃一段時間老，她就不好意思說我。”瞿劍撓撓頭，“跟我一起去吧，我一個人心里沒底。”

    陳池好笑道：“我們兩個大男人去挑鉆石？”他一瞅瞿劍作出的那副哀求鼓動模樣，爽快應(yīng)道，“好，就跟你走一趟?！?/br>
    十月的陽光溫和，灑滿了屋角和街沿，五彩薄軟的絲巾在女孩們的脖子肩頭松松地飄逸。

    陳池走在大街上，有時候他確實會飛速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他按捺得住，現(xiàn)在會不會完全不同？他可以完成許霜降的心愿，將他們的父母都邀請過來，一家六口快快樂樂地旅行。還有，待到她的生日，他也能送一顆鉆戒，期待著她驚喜抬眉的表情。

    陳池轉(zhuǎn)瞬就掐滅念頭，他從不做無謂假設(shè)。

    從這件事上，他只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