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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飯,洗了碗碟,它也消化完了,一搖一擺地上來,有些討好的意思。我把腿架在茶幾上,慢慢點了支煙,招招手說:“來?!弊旖呛捅强桌飮姵鰞晒蔁煟蛑?,高高飄到天花板上去。它聞到煙味,看著那一串水泡似的煙圈,嚇得原地亂蹦起來。我把煙碾死在吃過早餐的盤子里。厚厚的奶油里燒出了一朵霉圈,白煙裊裊,如發(fā)了精神病的富士山,突然噴發(fā)了。它仍舊不肯過來,半張臉埋進(jìn)窗簾布,心有余悸地望著那坨烤奶油。我認(rèn)為,對一只動物,沒必要太遷就,也不必太計較,于是面朝它又點了支煙。這次它沒那么害怕了,或者說,它在努力適應(yīng)我的陋習(xí)。它徐徐走來,到我腳邊坐下,小巧的腦袋微微后仰,盡量不讓鹿角戳到我。我抓住它兩支角,湊近去,擺出一個逗狗的表情(這是我能唯一能想到的表達(dá)善意的方式)。大概是怕我把那它們砍去賣錢,一開始它顯得很緊張。不過,當(dāng)我松開手,去撫摸皮毛的時候,它放下了戒備,愜意地將下巴擱在我腳上,從鼻孔里呼地出兩股氣。盡管第二天是周末,八點半時,我便洗浴睡覺了。我實在太累了,整個周一到周五,就是槍子兒從額頭穿出后腦勺的冗長的慢動作;周末我終于倒下去,待重新站起來時,新的子彈又飛了過來——正如地獄給十惡不赦的歹毒定制的某種恐怖輪回。而現(xiàn)在,我甚至沒法轟掉自己的雙手。我想一個人默默地把雙手轟掉,默默地喪失勞動力,可屋里偏偏多了頭大驚小怪的鹿!能夠想見,當(dāng)我轟掉第一只手時,它便會沖進(jìn)來,踢掉甚至踩爛地上的槍。這樣,我就還有一只手,一只手也是可以敲鍵盤的。為此我一籌莫展。更麻煩的是,明天我得把這尊大佛請出去。它一頓吃五個蘋果的前菜,多養(yǎng)一天,就得花至少十個蘋果的零食費,太奢侈了。而且,它實在太大了,只消奮力地跳上去,天花板就會被這對殺氣騰騰的獸角掀翻;哪天它鬧個情緒,沒準(zhǔn)我的肚子就被戳爆了。綜上所述,我想動物園的籠子比這兒要寬適得多。半夜十二點,我準(zhǔn)時甩開房門,十萬火急地奔去衛(wèi)生間。經(jīng)過客廳時,沙發(fā)上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我裝作沒看見,打道回房,從衣柜里取出一支棒球棍,繼而折回客廳,在黑暗中一步步逼近沙發(fā)。這時,沙發(fā)邊臺燈驟然亮起,一個男人赤條條靠著沙發(fā),不安地沖我擺手。他說起話來,無論語調(diào)和內(nèi)容,都極其怪異。因為他說:“我是鹿,別打我!”作者有話要說: hey☆、2我高舉球棍,四下里看了一看。鹿的確沒了,卻憑空冒出了個□□、驚慌失措且口齒不清的男人。我拿棍頭對準(zhǔn)他,擺出絕地武士的架勢,大聲說:“你以為我會信?當(dāng)我腦子被涮過了么!”男人嚇得頭毛倒豎,眼球反插,不斷重復(fù)一句話:我是鹿,別打我….起先我想胖揍他一頓,再將他丟出去,但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既然他手無寸鐵,身上連一絲半縷的衣裳都沒有,我又何必那樣興師動眾呢?我說:“你拿什么證明?”他便顯得點痛苦了,仿佛努力組織了一番語言,才斟字酌句地說:“晚上九點到第二天早上九點,我變成人,其余時間,變成鹿?!?/br>“那你是人是鹿?”“鹿?!?/br>我端量了他一會,打開一口立櫥,指著里面說;“你進(jìn)去,我把門鎖上,等明天九點就見分曉了?!彼麖埓笞彀停裆裟镜乜催^來,好像壓根就沒聽懂。我又指了指房門說:“不然你就出去?!?/br>他微微擺了下身子,拋來一個乞憐的眼神。我絲毫不為所動,惡狠狠地朝門里晃了晃球棍?!翱禳c兒!我還要睡覺呢!”這下,我總算明白過來,李三為什么喜歡吼我們了。他盤著步子,兩塊膝蓋相互摩擦著,走進(jìn)了櫥柜。我三兩下鎖了門,又回去睡大覺了。第二天早上,我懷著小孩子拆禮物般的欣喜之情打開櫥門,發(fā)現(xiàn)里面真的塞了一頭鹿。它從人變?yōu)槁?,身體一下子就脹大了,很艱難地將自己填在櫥柜里。四肢張開來,撐在墻上,兩根鹿角卡得死死的。臉上展露出飽經(jīng)磨難后的困苦神情,如同光天化日之下被開棺驗尸的吸血鬼。我從墻上拔下它的前肢,又松了松下肢和鹿角,最后像扛假模特那樣把它整個扛出來。為了表達(dá)歉意,我喂給他兩個蘋果,和四個大梨頭。起先,它還沖我鬧小情緒,臉皺在一塊兒,把水果踢飛出去。我耐下性子,一邊摸著它的脖根,一邊說了不少好話。它才慢慢把臉舒展開來,乖乖地把水果一個個撿來吃了。它一頭吃,我便向動物園打了通電話。那里的人說,動物園沒走失什么動物,況且,他們也沒多余經(jīng)費去贍養(yǎng)這樣一頭龐然大物,建議我去動物保護(hù)所尋求幫助。我打給動物保護(hù)所,前臺換了個男人。我又將情況說了一遍。他說得先告訴經(jīng)理才行,讓我稍微等等。電話里放了一段藍(lán)色多瑙河后,他又把線切了回來;“經(jīng)理想同你面談,今天有空么?”我掛下電話,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整裝待發(fā)。出門時,公鹿仿佛洞察到了我的企圖,一路跟到門邊,嘴巴叼著我的衣角,嗚嗚直叫??伤姘盐艺垓v得夠嗆,所以我頭也不回,就走了。經(jīng)理是個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微微有些發(fā)福,下巴和肚子軟綿綿的,像垂了三個沙袋。他很客氣地接待了我,又讓我把情況匯報一遍。為了使他相信,我特意換上西裝和皮鞋,襯衫也細(xì)細(xì)燙了一遍。他坐在辦公桌后頭,支著腦袋,認(rèn)真地聽我說完,又往本子里記了些東西,而后很爽快地說:“謝謝你的配合,下午我們會用卡車把鹿帶走的。你在家等著便是?!?/br>我從保護(hù)所回家,一路上哼著小曲兒,快樂得差點飛起來。等到了家門口,開了門,我飛懸直上飄飄欲仙的小心靈猝然就跌碎在了地上。鹿沒了??蛷d窗戶大開著,風(fēng)從窗外呼呼刮進(jìn)來,吹得兩片窗簾如船帆般上下鼓動。同時,茶幾上的槍也沒了。我一屁股跌到沙發(fā)上,拔起電話撥給保護(hù)所。從中午到下午,電話一直占線。我一次次抓起話筒,又一次次丟下,到了后來,除了藍(lán)色多瑙河的音樂之外,我的腦子里已經(jīng)什么都不剩了。下午兩點鐘,一輛大卡車停在了家門口。經(jīng)理帶著四個工裝打扮的男人,搓著雙手,滿面紅光地向我走來。我兩手抄在褲袋里,像一幅賣便秘藥的招貼畫,堵在門口,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發(fā)生了點狀況,你得聽我解釋…”他走到門前站住,不置一詞地盯著我看,肥胖的團(tuán)子臉從紅轉(zhuǎn)白,從白又轉(zhuǎn)為大西北獨有的昏黃而茫然的土色。那四個工裝男絞著雙臂,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