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衣背汗涔涔的一片，轉(zhuǎn)而聽得他發(fā)出一聲輕淺的嘆息：“旁人或厭玉兒不夠圓滑世故，唯有懂得的人方能愛之，重之，敬之，憐之。我要尋的是一位妻子，并不是一個教書先生，一個婦德典范……所以，你們都不明白她的好?！?/br>
    最后，嘆息化作了唇邊的淺笑，幾不可聞的低喃：“不過我懂，所以撿到了寶貝?！?/br>
    冬裳本怔怔的聽著，片刻后才恍惚記起舊事。許久以前，水瀾曾親自教授，念給她聽的詩書：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

    接連的順風(fēng)天氣使行程格外順利，當(dāng)進(jìn)入一座石壘巨城視野的時候，代表他們終于抵達(dá)了此行的目的地，真真國境。

    所有人都在船上遠(yuǎn)眺，見城外綠樹白溪，芳花婆娑，不禁喜上眉梢，心臆清爽，連聲贊美道：“真真國不愧素有西海明珠的美譽(yù)，果然比占城繁華得多。”

    及棄舟上岸，眾人更換上提前購置的番衣，黛玉也易容成一個黝黑顴高的尋常少年，正是水瀾喜歡的貌不驚人，方才浩浩蕩蕩的馱貨進(jìn)城。

    為首的冬裳cao一口流利的番語，但即使有通關(guān)文書在，免不了還是要塞些賄賂給守城官兒換得順利的通行，否則只會徒增波折。

    城官原先看冬裳美貌，意圖不軌的暗中輕薄，誰知水瀾眉頭一擰，上前嘰嘰咕咕說了兩句，又與他握了一回的手，那人頓時面色灰敗，連忙的揮手催趕他們?nèi)氤恰ｗ煊裨诎娏?，深為奇異?/br>
    一行人信步而走，好奇的四處觀察。城郭當(dāng)中佇立金塔一座，傍有石塔星羅密布，外有阡陌交錯，石屋百余間，俱用草蓋，外飾雕畫。城中左側(cè)臥一尊銅佛，臍中有清泉流出；右側(cè)橫跨一大橋，橋頭立石像數(shù)十枚，石面獰而巨目，望之悚然。

    真真人皆束椎髻，上著寬松短衫，以布圍腰。所打之布亦有講究，惟達(dá)官貴人可打花布，花樣精致華麗，百姓只能打純色布條，以示尊卑貧富。

    他們的落腳點(diǎn)是冬裳一早租下的石屋，屋主本也是中原來的商戶，恰好最近回鄉(xiāng)探親就空了出來。

    五間房內(nèi)石壁泥柱，頂上茅草覆蓋，俱是一桌一塌，陳設(shè)全無，顯得十分簡陋。幸好廚房里的家常炊具等一應(yīng)俱全，糧罐蔬果豐沃有余，讓眾人稍可放心。

    黛玉發(fā)現(xiàn)從船上下來以后，冬裳變得更加寡言，與她眼光一觸即刻別開，心下有些生疑，又不好盤問，暫不理論。

    水瀾則無暇顧及這些，他近段時間每日早出遲歸，化名為安公子，在冬裳的牽線搭橋下，時常出入形形□□的酒會歡宴，獻(xiàn)出大批的金銀珠寶，賄賂了大小各級的官員，竭力扮演著一名樂善好施、幽默風(fēng)趣的世家子弟。

    金幣的效果十分顯著，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的俗語，著實(shí)通用中外。不僅如此，其人爾雅的儀態(tài)，健朗的談吐，風(fēng)流的文采，均贏得了貴族不少的好感。

    但真正令他一舉成名的，則是不久之前在瓦宮寺進(jìn)行的一場辯禪機(jī)鋒。

    真真國尚佛，所造佛寺精舍者頗多，國內(nèi)有僧侶達(dá)兩千余之眾，佛塔佛像隨處可見，連王宮內(nèi)苑都有供奉的金塑佛龕。其中瓦宮寺為當(dāng)?shù)刂墓艅x，香火鼎盛，主持弘仁上師博學(xué)多聞，聲名遠(yuǎn)播。

    那日，四面簾卷，門扉大敞，弘仁上師依常坐禪習(xí)定，為慕名而來的僧人講讀經(jīng)文。當(dāng)說到“普度眾生往西方極樂世界，方可成佛”之際，一個清冷又不失悅耳的聲音在最后響起，問道：“以上師之見，只有到達(dá)西方才能成佛？”

    四周驀的一靜，偌大的立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皆投過來，有些帶著詫異，有些則是輕鄙。

    弘仁法師同樣詫異，不過很快就恢復(fù)如常，牽起一點(diǎn)慈藹的笑：“大唐玄奘法師為求取真經(jīng)，不遠(yuǎn)萬里前往西方那爛陀，可見佛之真諦原在西方?！?/br>
    俊美的男子從人群中步出，舉動之間清貴盈然：“成佛在于心的覺醒，身處東西方無別，所以佛言：隨所住處常安樂。敢問上師，不知何解？”

    弘仁上師倒也不惱，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反而詰責(zé)道：“汝為東方人，又是支那，既有造罪之惡緣，怎么能成佛？”

    孰料，這青年微微一笑，不疾不緩的點(diǎn)破：“人即有東西，佛性無東西。凡愚不了自性，不識身東西方。上師既勘破不得，什么東西？”

    說罷，青年笑而遠(yuǎn)去，眾僧侶面面相覷，議論紛紛。反觀弘仁法師，經(jīng)突如其來的一問，已愕然當(dāng)場，一時竟難以應(yīng)對。

    水瀾才踏進(jìn)門，黛玉即迎上來，拿絲絹拭去額上的一層薄汗，問道：“一切還順利？那弘仁上師可有反駁？”

    顧不得汗膩，水瀾把身往前一傾，展臂將人箍個滿懷，輕嗅她肌膚上散發(fā)的甜香：“此地果受三藏法師往天竺取經(jīng)的影響極深，因而篤信西方成佛之論，夫人以此破題，實(shí)在徹悟?！?/br>
    一壁說，那雙桃花眼兒一壁望過來，禁不住拿她打趣說：“依我說，要是夫人去參禪，只怕明兒就有個香芋法師了呢！”

    黛玉聽了，翻身掙脫出來，擰著水瀾的胳膊，狠命啐了一小口：“我把你這個爛了嘴的給撕了！人家替你想典故，你還編派我，明兒個想要可沒有了！”

    水瀾假意的一面躲，一面連連告央，嘻嘻的笑起來：“夫人最疼人了，怎能沒了呢？我還指望著夫人給我生一堆牙尖嘴利、參禪悟道的小香芋頭啦?！?/br>
    這消息不脛而走，安公子更成為本地?zé)嶙h的名字，連宰相摩因羅亦有所耳聞，都城內(nèi)出現(xiàn)了一名能言善辯的豪族雅士，是近期貴族筵席上爭相延請的人物。

    摩因羅貴為一國宰相，自有耳目回報。只是傳來的消息零散而無趣：有人說他是游歷諸國的名士，有人講是中原遭貶謫的貴胄，到底什么底細(xì)誰也說不清。其行蹤也無關(guān)痛癢，不過吟詩作畫，論道悄唱。

    密探順道將他閑作的幾首詩奉上，摩因羅百無聊賴的翻看了一下，眼珠子猛地打了個轉(zhuǎn)，不由計上心頭，嘴上抿出一線陰險的弧度。

    作者有話要說：　　meimei的悟性不用多說，香芋法師在紅樓中大名鼎鼎(*^__^*) 嘻嘻……

    第36章 第三十五回

    惠風(fēng)和煦, 綿雨依依, 池墉驟起瀲滟。

    廊下支起一方棋坪，兩側(cè)對弈的人神情迥異。

    水瀾時而觀雨品茗，時而輕敲手中的棋子, 姿態(tài)閑逸。

    黛玉素手支頤, 眼睛一瞬不動的盯著棋局, 俏顏十分認(rèn)真。

    看了半天, 黛玉終是長吁出一口氣, 不甘心的嘟囔：“到底怎么回事，又是和局了, 這都第幾盤了？”

    水瀾但笑不語。每一局棋都要和得恰到好處，難分難解, 還不能讓夫人發(fā)覺, 這比下棋本身要難得多……不過，誰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