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90
徐西臨夢游似的坐著車,走著陌生的路回了家,不記得自己怎么進(jìn)的門,也不記得和外婆交代過什么,在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徐進(jìn)的書房里了。老成和吳濤先后給他打了幾通電話,徐西臨一個也沒接,甚至沒想去看看手機(jī),任憑它響到自動掛斷。他腦子里有無數(shù)的念頭煙花似的炸,又灰燼似的滅,一個都沒留住,在昏黃的臺燈下坐了半宿,然后門被人試試探探地敲響了。竇尋盛怒之下口不擇言,花了半宿的時間冷靜下來,沖動過去,竇尋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無法挽回的蠢事,他越想越心慌,恨不能時間倒流五個小時,抽死當(dāng)時的自己,終于鼓足了勇氣去敲徐西臨的門。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主動去敲徐西臨的門。然而徐西臨沒有開。竇尋敲門的聲音和勇氣一起飛快地流逝,很快只剩了一層薄薄的血皮,他敲門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猶豫,最后要抬不起手來了。然后他聽見屋里椅子響了一聲,竇尋帶著一點(diǎn)期冀抬起頭,卻從門縫里看見里面的燈光暗了……他眼睛里的火光也跟著黯了,他在徐西臨門口僵立了半晌,無計可施,只好黯然走了,像往常那樣,寄希望于明天或者后天……哪怕是一周、一個月,徐西臨最后會原諒他。第二天,徐家來了個意外的訪客。宋連元帶著一大堆探病的營養(yǎng)品來了,進(jìn)門看了看徐西臨的臉色,問:“有人在家嗎,就你一個人?”竇尋去上班了,護(hù)工陪外婆去醫(yī)院復(fù)查。“就我自己?!毙煳髋R天快亮才睡著了一會,沒多久又被生物鐘攪合醒了,精神差極了,一直在耳鳴。宋連元又問:“老太太腿怎么樣了,什么時候回來?”“可能得晚上——腿還那樣,老人磕磕碰碰了,恢復(fù)得太慢?!毙煳髋R掐了掐眉心,又含糊地說,“哥,你下次來別帶東西?!?/br>宋連元身上帶著一股江湖氣,看起來比同齡人深沉很多,沒理他,直接把東西都放在了玄關(guān)的柜子上,把柜子都占滿了:“還拿我當(dāng)哥?”徐西臨一皺眉:“這話從哪說的?”宋連元:“有些話,當(dāng)哥的說法和熟人的說法不一樣,你想聽哪個?”他從小有什么解決不了的麻煩,都會去找宋連元,宋連元說過,將來要是徐進(jìn)老了,他管養(yǎng)老,徐進(jìn)沒了,他來送,往后替她看著兒子。徐西臨不假思索地說:“哥?!?/br>宋連元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面無表情地抬手給了他一個大耳光。宋連元早早出來混社會,曾經(jīng)職業(yè)取向成謎,小流氓們?nèi)滤?,手勁大得能扇死牛。徐西臨差點(diǎn)被他這一巴掌扇背過氣去,踉蹌兩步撞在墻上,眼前都黑屏了,整個人木了片刻,嘴里才泛起一股血腥味——舌頭被牙劃破了。徐西臨被打傻了、也從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里被打出來了。宋連元冷靜地問:“知道哥為什么打你嗎?”月半彎是宋連元的地盤,外面有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都有可能傳進(jìn)他耳朵。徐西臨一手捂著臉,一手扶著墻,胸口劇烈而無聲地起伏著,半晌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自己照照鏡子,像個男人嗎?還有人樣嗎?”宋連元頓了頓,又說,“哥當(dāng)時知道你考上重點(diǎn)大學(xué),覺得挺高興,我初中都沒畢業(yè),也不懂你們上大學(xué)都學(xué)點(diǎn)什么,大概是很深的知識,你將來學(xué)完能成就一點(diǎn)事業(yè),有頭有臉,出去不給人看不起,這就夠了——然后呢,你在干什么?”徐西臨說不出話來,臉疼,心也疼。宋連元嘆了口氣,抬頭看看天花板,又看了看徐西臨:“今天要是老太太在家,我不敢打你,不然老太太得跟我玩命。”他伸手用力拍了拍徐西臨的肩膀:“想想你媽,想想你姥姥,想想你自己,啊?兄弟,不小了,大人了!”宋連元送了東西,打了徐西臨一巴掌,說了兩句話,客廳都沒進(jìn),就來去匆匆地走了。徐西臨呆呆地在空無一人的屋子里站了一會,吐出一口舌尖上的血沫來。傍晚竇尋難得沒有被留下加班,他滿懷期望地回了家,看見徐西臨正在給鳥換水。徐西臨聽見門響,回頭看了他一眼,竇尋不由自主地定住了,緊張地盯著他,等今天的判決。徐西臨放好水壺,洗干凈手,開口對他說了句話:“樓上說吧?!?/br>竇尋如蒙大赦,一瞬間差點(diǎn)喜極而泣。他亦步亦趨地跟著徐西臨上樓,前前后后地圍著徐西臨轉(zhuǎn),坐下的時候發(fā)現(xiàn)徐西臨一直用衣領(lǐng)子擋著的半邊臉好像有點(diǎn)腫,于是探手過去看:“臉怎么了?”“沒事,別碰?!毙煳髋R截住他的手。竇尋手掌單薄,手指修長,非常漂亮,乖乖地伸著,任憑徐西臨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他的手指。好一會,徐西臨抬起頭,對他說:“竇尋,咱們算了吧?!?/br>第52章決裂竇尋難以置信:“你說什么?”徐西臨松開他的手,微微坐正:“我說咱們算了吧,竇尋,我堅持不下去了?!?/br>竇尋像是懵了,呆呆地站在那,反射弧好像一時出了問題,每個字都聽懂了,連在一起沒明白什么意思,徐西臨看了他一眼,起身要下樓,竇尋如夢方醒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肘,情急之下,他居然脫口說了句:“對不起?!?/br>徐西臨愣了愣,因?yàn)闆]怎么聽過,居然聽出了幾分酸澀的新鮮來。竇尋像是故事里說的那些二百五俠客,一套功夫半輩子都學(xué)不會,只有生死一線間的時候突然靈光一閃,打通了任督二脈。他無師自通地拉斷了舌頭上一道緊鎖的閘門,一句“對不起“出口,剩下的話突然順了很多。“我道歉好不好?我錯了,我……”竇尋緊張地抿了一下嘴,“是我脾氣不好,口不擇言,你原諒我這一次,沒有下回?!?/br>徐西臨一瞬間感覺這不像竇尋會說的話。但是后來一轉(zhuǎn)念,又覺得這個想法有點(diǎn)可笑——中國話誰不會說?幾歲的孩子都能熟練運(yùn)用日常用語三千句,表白的話怎么說,道歉的話怎么說,哪怕沒人教,電視沒看過嗎?書沒看過嗎?幼兒園小學(xué)的老師沒教過嗎?再不濟(jì),沒聽別人說過嗎?這有什么會不會的?愿不愿意說而已。竇尋半天沒聽見他的回答,抓著徐西臨的手更緊了些,把徐西臨的袖子搓成了一把咸菜干,又自作聰明地加了一句:“再有一次你讓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