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小澍悲觀地覺得，期待奇跡本身就是個自我滿足的謬誤。他們沉陷在奇怪的謬誤里太久太久了。

    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已是初春。

    若小澍帶著母親一同踏上了前往帝都的旅程。她把飼養(yǎng)的貓頭鷹送給了隔壁的阿姨，上學(xué)時用的書本也寄給了支援地區(qū)的孩子們，只帶了最簡單的生活必需品作為行李，就輕裝上陣了。

    “那個，你們好……我是從這個月開始會在這里工作的若小澍……”

    她試圖通過職業(yè)微笑讓自己看上去可靠一些。

    招呼她的是一個老爺爺：“哦，你就是那個第一名的若小澍呀？過來吧，分配給你的位置在這里。”

    “是……”

    “怎么了？”

    “不，沒事！”

    抵達中央后，動力能源科的人們平靜卻親切地接受了她。

    若小澍曾經(jīng)設(shè)想過很多次，像她這樣來自地方的新人會不會受到他們的歧視。但事實比她想象的還要美好一些。他們甚至不介意她是個女生，照舊把熬夜的活兒安排給她——至少這說明他們將她看做是平等的職員。

    在科研機構(gòu)的新生活，讓若小澍得以全神貫注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一日三餐都是工作餐，制服是清一色白大褂，下班回家的時候，她的母親已經(jīng)入睡了，若小澍輕手輕腳地鉆進自己的房間，再輕手輕腳地關(guān)上房門，在心里默默地道一句晚安，然后倒頭就睡。

    這樣的日子，雖然枯燥，但也確實十分充實。

    安頓下來之后，若小澍無時無刻不在思考澈所說的、帶給人幸福的魔法的事。

    人不是機器。

    逐步趨同化的每日，正在變成流水線上的商品，把人的樂趣隔離開來，只余下最高效的運作時間。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這一趨勢也越來越明顯。

    她想阻止這個趨勢。

    但是她找不到方法。

    若小澍覺得稍微有點累了。

    在她工作的同時，母親在離家不遠的一個小食堂里打工，若小澍偶爾得到的假期大都會和她一起在這里度過。今天也是同樣。

    “mama！”

    “小澍，下班啦？”母親把盤子摞起來，放在柜臺上，然后小跑著來到若小澍身邊，“今天過得還開心嗎？”

    “嗯，和往常一樣啦?！?/br>
    “肚子餓了吧？我給你做一盤咖喱飯，稍微等一下哦?！?/br>
    “嗯！”

    那個時候，她唯一能感到享受的事，就是吃一碗母親做的熱乎乎的咖喱飯。

    戰(zhàn)時物資的稀缺使母親養(yǎng)成了低糖少鹽的做菜習(xí)慣。久而久之，居然慢慢形成了若小澍家特制咖喱的獨有滋味，清淡之余不乏新奇，就算經(jīng)常吃，也不會吃膩。下班的時間離晚飯已經(jīng)過去了五個小時，若小澍如果不吃一頓夜宵就會覺得沒有迎接第二天的勇氣。給了小澍勇氣的，正是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母親。

    她沒想到，這竟然會成為自己與母親的最后一次見面。

    “有機密資料讓我送去第七研究室？”她狐疑地盯著桌面上的文件袋，“可是，我才剛來這里不到三個月……”

    “只是送份資料，不用你親自校驗?！彼闹睂偕纤?、也就是她第一天遇到的那位老爺爺和善地寬慰著她心中的憂慮情緒，“我這兒還有工作脫不開身，麻煩你和第七研究室的室長交換一下近期工作日志，再帶回來給我就行。拜托你了?！?/br>
    “嗯……”

    “可以嗎？”

    他都問到了這份上，拒絕似乎也不太合適。盡管暗自覺得這個命令不太符合平時的作風(fēng)，若小澍還是同意了。

    “好的，我會盡快完成的?！?/br>
    “謝謝你?！?/br>
    “哪里。古先生才是，別因為工作累壞類了身體，研究所沒有您可就撐不下去了！”

    她笑著和他多聊了幾句。隨后，她放下手中的暖爐功率研究報告，把老爺爺托付給她的資料緊緊地抱在懷里，走到電梯口前，按下了紅色的按鈕。

    電梯門開后，她獨自一人站了進去。她所在的研究所今晚也在加班，大樓里燈火通明。但電梯下降了幾樓之后，周圍就開始暗了下來。第七研究室——那是所有研究員都鮮少談起的秘密之處，據(jù)說能在那里進行的都是最高機密等級的核心研究，像他們這種普通研究員，是一輩子都沒機會進去的。雖然這次只是順路過去遞個資料，但這也給了若小澍前往此處一探究竟的、百年難得的好機會，她的胸中回響著憧憬和期待，她覺得內(nèi)心的某處正在小鹿亂撞，比戀愛還讓人緊張不安。

    若小澍邁著小步子走出電梯，周圍都是一片漆黑，讓她嚇了一跳。但是，她接著又想，可能是為了將研究室的情況掩藏起來才故意不再深夜開燈的吧……這是某種保密措施？這么一想之后，她又膽子大了起來，輕手輕腳地向內(nèi)走去。

    “你好？”

    在黑暗中，她摸到了一扇鐵門，但是沒有人來給她開門。

    第五十二章 冤屈的內(nèi)幕

    寂靜來得太過詭異，止不住地，她心中的不安開始發(fā)酵。

    一旦心中播下了懷疑的種子，再想回到之前一無所知的狀態(tài)就十分困難了。至少她做不到。面對這片黑暗，也許立刻撤離才是最佳選擇。

    可是，腳下的寒氣卻又在阻止她。

    ——這里很奇怪。

    “你好，我是從古室長那里過來的若小澍，嗯……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您過目……請問有人在嗎？”

    她試探性地喊出了聲，她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實驗室里回響，但是，依舊無人應(yīng)答。

    果然有什么不對。

    “咦……”

    出現(xiàn)了意料之外的狀況。若小澍有點苦惱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腦勺。這下是不是應(yīng)該走回頭路了？她怎么都看不出來這間實驗室里有人正在活動的痕跡。而且，不僅毫無燈光，連空氣都冷得出奇。來自本能的預(yù)感讓她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是從何時開始呢……？她習(xí)慣了平靜的生活，對面前不知是誰安放好的死水一般的寂靜感到心滿意足，而忘記了最初自己來到這里的目的。她就要像他們安排的那樣成為一個普通人了，她是一個甘于浸泡在溫和的zigong里、不肯面對外面世界的嬰兒。如果，如果不是這陣惡寒喚醒了她，可能她一輩子都會被這樣的假象所欺騙。

    “嘟——嘟——嘟——”

    突然，刺耳的警報聲毫無預(yù)兆地響起，纏繞在走廊各處的紅色探照燈急速閃爍，一切象征著“危險”的標志都在提醒她：大事不妙。

    “怎么回事？！”

    她連忙拔腿就跑。

    這種時候，她也顧不上什么任務(wù)不任務(wù)的了，如果真是有人設(shè)下了陷阱等她跳入的話，他們也一定做好了逮住她的完全的準備……那她要怎么做才能逃脫？誰來告訴她？還有，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機器又是什么情況？為什么這里會有一個人體實驗場？看樣子也不是新建成的了，那些設(shè)備起碼都是十年前的產(chǎn)物！她壓根沒聽說過！

    “各小隊聽令！現(xiàn)有一人闖入第七研究室，身份不明，請迅速趕往各出口！”

    “抓住入侵者！”

    “別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