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來了都不許放進門。聽懂了？”

    映玉和馮媽連聲應(yīng)著退出去了。秦景陽躺在床上，盯著紗簾上的鏤空小花出神，半晌，才長長嘆了一口氣。

    哪怕如今看清了楚敬宗私德不佳，秦景陽卻也還沒有忘記，對方畢竟是文臣之首，朝堂上為數(shù)不多的、敢與自己爭論一二的重臣之一。今天能占上風(fēng)，大半是因為打了楚敬宗一個措手不及，令其自亂陣腳。他現(xiàn)在的身份畢竟是人家的女兒，孝之一字大過天，以左相的狡猾程度，要是當(dāng)時能冷靜下來，未必不能倒打一耙，反敗為勝。還好木已成舟，楚敬宗再溺愛楚沅音，總是要自恃身份，不能食言而肥。

    楚敬宗特地扔下朝中的大把事情跑回來，究竟為了什么，秦景陽心知肚明。無非就是耳提面命一番，堵住楚清音的嘴，讓這場糾紛就此停息，別傳到襄王或是皇帝那里。說到底，他所看重的，也只不過是綁在楚清音身上的政治利益罷了。

    而這，也恰是秦景陽目前手中，唯一能令楚敬宗投鼠忌器之物。楚清音和秦曦的婚事，秦景陽把思緒朝這上面挪一瞬間都覺得糟心，若非逼不得已，他才懶得一遍又一遍重申自己將要嫁人的事實。

    而十五日后的納征之禮……想到這一茬，秦景陽不禁又感到頭疼起來。

    當(dāng)年高皇帝立國，有感前朝太后垂簾聽政、外戚專權(quán)跋扈之亂，在嚴(yán)禁后宮干政的同時，又留下了一條讓世人匪夷所思的制度：中宮皇后，至少要比皇帝的年齡大上七歲。這樣的話，等皇帝駕崩，儲君登基時，太后也垂垂老矣，無法再cao縱兒孫幾年了。

    且不管高皇帝究竟是不是異想天開，也不管這條祖制究竟有沒有用，至少大周帝位相傳十幾代，歷任至尊都老老實實地遵守了這項制度。也正因為如此，每一任太子年紀(jì)尚幼便要開始挑選適齡女子作為準(zhǔn)太子妃，令其待嫁數(shù)年，等到十六歲了，這才正式舉行大婚，將對方娶進皇家。

    而此時，太子妃自然早已過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為此，附加的規(guī)矩很快出爐，準(zhǔn)太子妃一旦年過二十，除非犯下大逆不道之罪，不然皇家絕不可退婚。若太子早亡導(dǎo)致婚事夭折，皇帝也要負(fù)責(zé)為耽誤了青春的姑娘家指一樁美滿姻緣。

    婚事的流程遵照古時六禮，納采、問名、納吉是最初挑人時的步驟，請期與親迎自然要等到大婚將近，唯有這第四項納征，卻是在太子十二歲時舉行的。直至納征之禮時，皇室才會公開下聘，并向天下昭告太子妃的人選。禮成即宣告婚約正式締結(jié)，太子妃的名字會被載入宗室玉牒，雖然還未出嫁，卻已是有了名義上的身份，并可出入宮禁，以兒媳、孫媳之禮拜見皇后、太后。

    換句話說，到了那個時候，他秦景陽就真的成了自己的侄媳婦了。

    一想到這個事實，襄王殿下便覺得嘴里好像吃進了蒼蠅一樣，惡心得不行。可這太子妃的名頭卻是他唯一的護身符，不能不要。

    心煩意亂，輾轉(zhuǎn)反側(cè)之間，秦景陽就這樣慢慢進入了夢鄉(xiāng)。

    他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再醒來時已是日頭偏西，抬眼看了看沙漏，戊時將近。怕是再過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更夫就要敲響梆子了。

    身體倦怠，神思還有些迷糊。秦景陽對于成為楚清音這件事有成千上萬個不滿，卻也不得不承認(rèn)，他很享受這種慵懶愜意的感覺。不必處處自制，謹(jǐn)小慎微，隨時提防著那些在明在暗、虎視眈眈的敵人們，提防著被他們抓住破綻，將自己從這搖搖欲墜的高臺之上狠狠扯下。

    這是他身為秦景陽，身為大周朝的攝政親王時，永遠都無法奢求的輕松自在。

    他正尋思著再多躺一會兒，突然聽見外面猛然響起一聲怒喝：“楚清音，你給我滾出來！”

    ——與此同時，襄王府。

    楚清音坐在床頭，腿上還攤開著一封奏折。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寶劍，劍尖正點在她的咽喉處。

    握著那把劍的手，五指修長到甚至有些枯瘦，卻是穩(wěn)得不能再穩(wěn)，不見半分晃動。而那利刃，也就這樣和楚清音的喉嚨之間始終保持著一根頭發(fā)絲的距離。

    “說。”持劍的王府長史目光銳利森冷，從氣勢上看根本不像是個身體孱弱的病人，“你究竟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女王大人威武?。ū煌鯛敳娉鋈?/br>
    大周坑爹的帝后制度算是……本朝特色？總之有疑問請找高皇帝他老人家，與作者無關(guān)誒嘿嘿~

    至于楚二被發(fā)現(xiàn)，這真的不是我方不努力，實在是只怪?jǐn)橙颂珷帤狻?/br>
    【預(yù)告——楚清音：換號后新裝備的零件自己還沒研究過呢，先讓別人給摸了。】

    ☆、處處是陷阱

    時間倒退回兩個時辰之前。

    經(jīng)宋太醫(yī)診斷，襄王的脈象已不像前幾日那般兇險，逐漸趨于正常。只要好生調(diào)養(yǎng)，多吃些補血養(yǎng)氣的藥品與食物，以他的體質(zhì)，假以時日必能痊愈如初。

    楚清音淡定地謝過宋太醫(yī)，目送著老爺子離開。不用吩咐她也知道，像是答謝并贈予賞銀等事，程徽必定會安排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

    宋太醫(yī)離開后，不多時，房門又被打開了。來人是個小童，年紀(jì)十一二歲左右，長得白凈可愛。他向楚清音行了個禮，用脆生生的童音道：“小的見過王爺！”

    去年八月時，宮里又調(diào)||教好一批新進來的內(nèi)侍宮人，秦煜陽為了展示對弟弟的優(yōu)寵，便挑了四男四女八個機靈勤快的，送到了襄王府上。

    自古君王向臣子府中塞人，很容易就會讓人聯(lián)想到眼線、挑撥之類的不太愉快的字眼?；实蹫榱吮硎緦ο逋醯男湃?，特地賜下剛進宮、還沒認(rèn)主子的新人，也算是用心良苦了。秦景陽倒不在乎這些，但同樣他也用不著人貼身伺候，便將四個女孩送到了蘇婧柔那兒，四個男孩則丟給了程徽。程徽安置好其中三人，又留下年紀(jì)最小的一個，給他改了個名叫黃芪，跟在自己身邊做些雜事。

    “征明要你來的？”楚清音問。程徽作為秦景陽的副手，整日也是諸事繁忙，身為他的隨侍，黃芪的一項重要職責(zé)就是監(jiān)督長史大人好好吃飯吃藥。又因為程徽是個藥罐子，每日要服用的湯劑藥丸等物有數(shù)種，時間還各不相同，所以黃芪基本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跟在程徽身邊。

    “是公子吩咐的?！币驗槭怯H隨，所以黃芪對程徽的稱呼也不同于旁人。他將蘇婧柔丟下的、被拾掇在一旁的籃子拿起，“王爺如今行動不便，公子要我暫時在主院伺候著，他已把隨喜調(diào)了回來，帶在身邊?！?/br>
    “讓隨喜過來伺候便是，怎么還特地?fù)Q了人？”楚清音有些疑惑。

    黃芪一笑，嘴邊露出兩個小酒窩：“小的也不知道。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