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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孟煦居然想要在這個時候……發(fā)動對北周的戰(zhàn)爭?還有那鐵勒人,原始、野蠻、且殘忍,天性只知劫掠與破壞,與他們結(jié)盟,豈非無異于與虎謀皮? “如今北周少帝剛剛登基,等他嘗到了身為九五之尊的甜頭,自然便無法再忍受還有一位攝政皇叔壓在自己的頭上?!庇菝釀傄_口,卻聽孟煦再次說道,“那秦景陽也是作風(fēng)強勢、心性高傲之人,兩年前被逼得遠走漠北,現(xiàn)在又是一紙詔令重回京城;被他那皇兄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想必心中也是會積下怨氣的。那叔侄二人日益相看相厭,再加上身邊人煽風(fēng)點火,終會有其中一方按捺不住,率先動手?!?/br> “不出三年——北周必起大亂!” 這一句如同響錘一般,重重擊打在虞冕心頭。對于孟煦的這一番話,他倒是信服的;此人殘忍歸殘忍,卻也是個絕頂聰明、極擅長審時度勢的人,不然當年也就不可能在尸山血海中殺出一條路來,登上皇位。 所以說……孟煦瞄準的便是北周的內(nèi)亂?那么與鐵勒人一事,又是…… “虞卿,時不我待。”孟煦猛地轉(zhuǎn)過神來,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若不是早已知道此人的陰毒虛偽的本性,虞冕幾乎要覺得自己從他的眼中看到了真誠?!拔掖罅鹤蚤_國以來,歷代帝王無一不以收復(fù)北方、統(tǒng)一天下為畢生夙愿,倘若我白白錯失良機,日后到了九泉之下,又要如何與列祖列宗交代?如今北周京師不穩(wěn),西北將門青黃不接,南方邊境以為與我們訂下盟約便可高枕無憂,已有了放松警惕的苗頭。這樣的大好機會,豈能白白錯過!” 他說得慷慨激昂,也確實句句在理,就連虞冕也無法從這些話中挑出半點錯處。但聽到了這些話,他心中的不祥預(yù)感卻是越發(fā)沉重,一個可怕的念頭漸漸從腦海深處浮現(xiàn)了出來。 他,不會是想要我…… “因此,與鐵勒人聯(lián)手一事,乃當務(wù)之急,刻不容緩。放眼朝中,雖然人才濟濟,但能擔當此重任的,朕思前想后,也只有虞卿一人了?!泵响銖澫卵鼇恚瑢㈦p手置于虞冕肩頭;力道很輕,但落在虞冕身上,卻令他覺得重逾千斤,幾乎要壓斷他的脊梁?!澳阍鍪惯^北周,論及對那里的了解,也勝過其他朝臣,最是合適不過。虞卿,你……意下如何?” “臣……”嘴唇顫抖著吐出這一個字,之后便再也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來。無需攬鏡自照,虞冕也能想象出來,自己現(xiàn)在的臉色定是無比蒼白,說不出的狼狽。 “自然?!蹦莾芍皇謴乃募缟弦崎_了,可壓力卻仿佛猶在,未曾減輕半分。“朕也明白,此去路途遙遠,危險重重,沒有一年半載,怕是難以回來;你心系國家,故而不舍遠行,這也是人之常情。不過朕可以向你保證;朝中之事,朕會安排得妥妥當當,消弭糾紛成見,一切以積聚國力為重;至于你虞家,上至老令公與你的各位叔伯長輩,下至黃口稚兒,朕也會悉心照料,絕不令你有任何后顧之憂。這樣,你可是能放心了?” 要挾。露骨的要挾。若是他敢說半個不字,皇帝的屠刀便會向許廣、楊效二人落下;而他的父母親族,又能在這場波譎云詭的權(quán)力斗爭之中支撐多久? 虞冕閉了閉眼,縮在袖子里的雙手緊握成拳,骨節(jié)發(fā)白。食君俸祿,忠君之事,這本該是天地真理,主上有命,哪怕赴湯蹈火,臣下也該在所不辭。但現(xiàn)在他卻只覺得心中止不住地涌起一陣陣的悲涼。 假使孟煦是一位對臣下信賴愛惜的君王,那么虞冕也甘愿為他的野心執(zhí)鞭墜鐙,為馬前卒;可他偏偏選擇了最卑鄙、最傷人心的方式。 橫在他們君臣二人之間的,唯有猜忌二字。 ———————————— “什么?!你說他要你……咳咳咳??!” 聽到兒子幽幽道出今日進宮的結(jié)果,近來偶感風(fēng)寒、臥病在床的虞老令公在大驚之下,猛地坐起了身來,剛一開口,便是一番撕心裂肺的咳嗽。 旁邊的仆婦小廝連忙簇擁過去,遞手巾,端痰盂,捧漱口水,好一陣忙亂。等虞老令公終于緩過起來,一臉憔悴地靠在床頭,便揮了揮手,示意他們?nèi)客讼隆?/br> “至少這樣一來,許、楊兩位大人是可以躲過一劫了?!庇菝彷p聲說。他坐在床前的一張椅子上,手肘拄在扶手上,五指張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只露出蒼白的下半張臉與毫無血色的雙唇?!笆ド辖^非心血來潮,想來這個念頭早已有了;說不定這一切都是因為擔心我會拒絕,才故意制造了這一起事端,逼我就范,平白連累他二人無辜受罪,險些……” “三郎!”虞老令公沉聲喝止了他的話。虞冕抿緊了雙唇,卻是不再開口。 房間內(nèi)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父子倆各自無言,心中卻是都轉(zhuǎn)著同樣的一個念頭:這樣的君王,還有什么效忠的價值? 但這句話絕對不能被說出口。并非是因為擔心隔墻有耳,只是它在心中時還僅是一分的動搖,若是說出口去,只怕便要成為三分了。到那時,這份動搖便會如滾雪球般越來越大,最后將把整個家族導(dǎo)向一個不可知的結(jié)局。 “圣上給了我十五日的時間來準備?!狈畔率直?,虞冕緩緩站起身來。他的行動很慢,仿佛這個簡單的動作耗去了他剩余的全部力氣?!拔胰レ籼冒莅菽赣H,與她說說話;等大哥晚上回來了,還要將這消息告知于他。二哥與二嫂還在焦郡老家,出發(fā)前……怕是見不到了。” “到那時,便請父親替我轉(zhuǎn)達臨別之言吧?!?/br> 房門無聲閉合,掩住了門外消瘦疲憊的背影。虞老令公收回目光,閉上雙眼;靜默地坐了一會兒,終究還是沒能忍得住內(nèi)心的凄涼,老淚縱橫。 想他虞家累世豪門,百年風(fēng)光,處處謹言慎行,恪守本分,可為何卻還是天降橫禍,被逼到了這等地步? 胸膛的起伏漸漸平緩下來。虞老令公用袖口拭去眼角的淚痕,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虞安。”再開口,他的聲音已恢復(fù)到了一家之主應(yīng)有的沉穩(wěn)冷靜。 從房梁上悄無聲息地跳下了一個黑衣人,在床前單膝跪下,恭敬垂首?!爸魅?。” “想不到……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等三郎走后……你便也出發(fā)罷?!庇堇狭罟吐暤溃袂槭捤?,“一旦……京城有變,我虞家有變,你便立刻出發(fā),越過國境——” “將‘那封信’交給北周的滎陽郡王,秦玉昭!” 作者有話要說: 新章為什么不吐出來…… ☆、四方暗戰(zhàn) 第八十三章 一大清早,趁著街上行人尚且不多,一頂不起眼的青灰小轎從相府出發(fā),悄無聲息地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