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截新柳，看著正往這邊走的人，他仍舊很認真地記起了幾百年前的那一場心動。

沒有了七情六欲，人還是人嗎？

“幸好，”林歧心想，“我還是人?！?/br>
蕭途每天都在設想著林歧醒來后的場景，覺得自己不能表現(xiàn)得特別沒有見識，不就是渡個劫嗎，多大點事兒。

他一直覺得林歧醒過來肯定也像這樣，生死大事隨隨便便就翻篇了。所以他也不能把這件事當事，這樣才能顯得他倆在一個水平層次。

至于這些年的酸甜苦辣？

拌點飯不就吃了嗎。

蕭途經(jīng)過多年的心里建設，已然做到了波瀾不驚，看著滿園春色也不過是“哦”了一聲：“醒了?。俊?/br>
好像他就真的不在意似的。

林歧就站在離他不到二十步的地方，可是離得越近，他反而好像有些邁不開腿，總害怕這一次仍舊是他做的夢，一碰觸，夢就醒了。

林歧也不曉得懂點事，非得等人親自過去請，這么一看還真挺像本尊駕到的。

“多大點事……”

蕭途背起手，裝著大尾巴狼就過去了，正準備開口問：“什么時候……”

林歧的吻旁若無人地落在他的唇上，連反應的時間都沒給他。

他一下子就懵了。

“果然是夢吧。”他最后一點意識還在兢兢業(yè)業(yè)地工作著，“是啊，哪能我一走他就醒呢?！?/br>
他以為是夢，可林歧卻不管他怎么以為，淺嘗輒止后就將柳條放到了他的手心里，緊接著把自己的手也覆了上去，正打算握著他的手往回走。

誰知，蕭途只是低頭瞥了一眼，轉(zhuǎn)而將他抵在了樹干上，反客為主地迎了上去。

唐歡甩了甩頭：“……我靠！”

林歧閉著一只眼，半真半假地“哎喲”了一聲，也沒亂動，只在人自己離開后才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技術(shù)變好了，老實交代，是不是背著我偷偷跟人練習過？”

蕭途皺著眉，忽然覺得有什么不對。

林歧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以前他在夢里想要一親芳澤，十有八九都親不到，就算親到了也立馬就能醒過來?？墒乾F(xiàn)在沒有。

林歧還好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周遭……對，周遭的聲音開始回籠，充斥著他的雙耳。

蕭途慌張地一回頭，唐歡驚魂未定地看著他，滄涯軍捂著眼睛卻又賣力地偷看，起哄的聲音此起彼伏，終于，不爭氣地臉紅了。

他從脖子一直紅到了耳朵根，隱隱地似乎還把聽力一并紅沒了，只剩下“嗡嗡嗡”的耳鳴聲——他根本不敢去聽旁人在說什么。

他做了十幾年的準備，設想了無數(shù)個場景……他以為他千帆過盡波瀾不驚，卻沒想到他的波瀾不驚只是因為真正的大浪還沒來。

浪頭一過來，他就沒了。

林歧看夠了熱鬧，終于扒拉出他那僅有的一點良心，攬著蕭途的肩膀，把他的下巴掰了過來：“嘖，多大點事兒?！?/br>
林歧附在他的耳邊，低聲說：“蓋過戳了，是我的了?！?/br>
蕭途：“……”

一直到了丞相府，蕭途也沒冷靜下來。

蕭知意抱著林歧哭得昏天黑地，林歧還活著的事當年被蕭途瞞了下來，為了避免走漏風聲連九君都沒告訴，蕭知意每年清明都還真心實意地去給林歧燒紙。

今天聽說林歧回來了，他終于把這些年清明攢下的眼淚在正主面前抖了個干凈。

林歧好不容易掰開他：“你還是多燒點紙吧?！?/br>
陸陸續(xù)續(xù)人都到齊了，都是自己人，也沒怎么講規(guī)矩，林歧直接坐在了蕭途的位置上。

他現(xiàn)在到底不是天衍君了，在外人面前總還得講一講規(guī)矩，在內(nèi)人面前……林歧瞥了一眼快虛脫的蕭途，他估計還沒回神呢。

林歧笑了一下，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shù)淖雠?，變得正?jīng)起來：“那就我先來說說吧?！?/br>
他當年是趕著渡劫就是為了洞察虛空，希望能和卡耶有一戰(zhàn)之力。如今他已經(jīng)成功煉虛合道，晉階洞虛，那么結(jié)果也該出來了。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先聽哪個？”

第99章第九十七章舊友

“壞的?！?/br>
林歧看了一眼說話的唐歡，聳了聳肩：“好吧，先說壞的。我此前就修過一輩子的仙，還修得不好，被天雷劈穿了魂魄，做了好些輩子的短命鬼。”

魂力脫胎于魂魄，既然魂魄都不穩(wěn)了，魂力又能高到哪兒去呢？

洞虛期不像借魂術(shù)，借魂術(shù)是借的即將有的，洞虛期則是已經(jīng)有的，世世魂力疊加，有多少便是多少，多的沒有。

一般來講，人活得越長久，魂力就越高，可普通人一生的魂力頂起天也就耗子屎那么大點，不然卡耶也不會到處去忽悠新信徒。

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林歧前些輩子世世早夭？

“不過，”林歧看了一圈，一個個的臉在聽見他只修了一世后就馬了下來，愁云慘淡地低著頭，他終于心滿意足地補充道，“不才在下，道名天衍?！?/br>
天衍祖師！

滿屋子的人都驚掉了下巴，只有徐臨善對這個消息一點也不意外，反而低下頭偷偷笑了一聲。

幾百年光陰，當年的人事大多都沒于滾滾紅塵中，死的死，隱的隱，還在世的老骨頭也就他一個，所以當他第一次看見林歧的時候是難以置信的。

百世流轉(zhuǎn)，林歧居然還是回到了太玄山。

散會后，徐臨善也沒走，跟著林歧到了后院，林歧對他這賊眉鼠眼的樣子實在是沒什么好說的：“我就說外丹道不好吧，你看看你這皺紋，洪湖水浪打浪……嘖，你師兄肯定不會要你了?！?/br>
徐臨善對他的人身攻擊壓根不放在心上，只是抓著他的手，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向你求個人?！?/br>
“哎呀?！绷制绯槌鍪?，“你問我沒用，腿又不長在我身上?！?/br>
“那你都發(fā)話了，他能不聽嗎？當年你一句要醫(yī)書，他花了大半年時間到各地走訪，才弄回來那么些書，還親自校訂了才敢給你送過去……”

“成成成，他來了，我給你問問?！?/br>
林歧簡直受不了徐臨善一件一件地掰扯舊事，忙不迭地打斷他，然后朝不遠處地蕭途吹了聲口哨：“嘿，帥小伙，有沒有興趣到太常山支教？”

蕭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林歧和以前有哪里不一樣了。

徐臨善趕緊趁熱打鐵，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地在他倆中間插了一腳：“卡耶南下也就兩個突破口，一個在太玄，一個就在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