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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是耶非耶?化為蝴蝶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39

分卷閱讀39

    在日頭下考察我與三弟的功課,三弟提筆潑墨,洋洋灑灑潑出篇大賦,歌頌邊關將士們防御匈奴的辛勞與榮光。曠夫子讀罷,捋一把山羊胡子,精光四射的小眼睛笑成道墻縫。

    我不以為然,以為三弟不過能捏著筆頭吹吹牛罷了,傲然提劍耍了套精妙絕倫,上可取上將首級于千軍,下可斬對門潑皮于街口的驚世劍法。自信若親赴邊關,定能殺得匈奴膽寒,胡馬遠遁,待我凱旋而歸之際,便是天子親封萬戶侯之時。

    曠夫子看罷,小眼睛依舊瞇成條縫,不過臉上卻無笑容,卷了手中竹簡就往我腦門上敲:“你這豎子,學書不成也就罷了,學劍亦是……亦是這等鳥樣,你說,你還能學什么?”

    “大約還能學醫(yī)?!蔽乙幻骈W躲,一面瞪那偷笑的三弟一眼,一面苦苦思索,好不辛苦。

    哪曉得夫子聽罷,愈怒,將竹簡往三弟懷中一扔,撿了根好大棒子,毛發(fā)直豎,追將過來。

    只道吾命休矣,忙向三弟交代遺言,哪知養(yǎng)雞千日,今日便是用雞之時。我平生最得意的那只斗雞,戰(zhàn)無不勝的“大將軍”威風凜凜趕過來救駕,將曠夫子琢得是滿地找牙,惶惶如喪家之犬。

    可惜就在“大將軍”所向披靡之際,母親大人持了掃把沖將過來,驚得“大將軍”萬夫莫敵之勇盡挫,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將曠夫子恭送出門之后,母親、大哥、嫂嫂輪番噴了我一臉唾沫,便捉了“大將軍”要開膛破肚,燉鍋雞湯送去給曠夫子賠罪。

    我跪在一旁,見“大將軍”一片赤誠的護主之心竟落得如此下場,痛心不已,可惜自身難保。

    好在上蒼終究不忍一位忠臣落得如此下場。我那年方三歲的大胖侄子虎君一覺醒來,擦擦嘴角口水,很驚奇的發(fā)現(xiàn)父母將“大將軍”按住,祖母磨刀霍霍,便滿地打滾,哭叫聲震天。

    母親心疼孫子,沒奈何,將“大將軍”扔還我,命我行處理。

    我?guī)е还山俸笥嗌南矏偅е鴲矍涑鲩T去,虎君跌跌撞撞跟到門口,囑咐我一定將“大將軍”抱回來。

    可憐他和“大將軍”一樣,都才三歲,哪里知道闖下如此大禍,不死也得流放。

    我將“大將軍”抱到斗雞場上,想叫它先顯顯威風,好尋個主人家。

    “大將軍”上了場,一眼看上去有些呆,被那混小子的“驃騎將軍”一連啄下幾根毛?!膀婒T將軍”是個新秀,這兩天據說橫掃了城北兩個斗雞場。

    “咬它,快,左邊,別往左邊去,快撲,撲……咬!哎呀!這只瘟雞,就知道退?!迸赃呉粋€穿錦衣,還跟著兩個隨從的白發(fā)老頭唾沫橫飛。圍了十多個人,只有他買了“大將軍”贏。

    “大將軍”一連被逼退了好幾步,啄了十多口,我倒是不急,就是雞毛飛到臉上,那老頭的唾沫又濺到臉上,實在心煩。于是一聲大喝,“大將軍”一躍而起,只一下,“驃騎將軍”就被啄倒在地,任那黃毛小子怎么叫也起不來。

    “你的‘驃騎將軍’是夠狠,撲騰得厲害,可惜性子太躁,橫一陣就完,長久不了。還是快些改個名,可別污了冠軍候的美名?!蔽乙话褜⒌厣系腻X抹進口袋,抱起“大將軍”趾高氣揚。

    “你這只斗雞不錯,我出十貫——”那白發(fā)老頭一下子湊到我跟前,也不去管那些賭資。

    “是‘大將軍’”

    “好好好,‘大將軍’,我出十貫——”

    “不賣?!?/br>
    “二十貫?!?/br>
    “不賣”

    “四十貫?!?/br>
    “哎呦!我要再不賣,您老人家是不是就得出八十貫了?”

    “你這豎子,識趣一些,我家主公買這斗雞是你福氣?!蹦抢项^身后的兩個隨從開始揉拳頭。白發(fā)老頭不耐煩擺擺手,教他們退下。

    “八十貫,不能再多了。”

    “我的‘大將軍’雖然威武,性子好,可惜不夠狠,稱不了王,五貫,不能再多了?!?/br>
    那白發(fā)老頭最后硬塞了我二十貫錢,抱著“大將軍”在懷里——他舍不得那兩黑臉隨從碰一下,像得了寶一般,笑得滿臉褶子,走了。

    我掂了掂手里的五株錢,敗家子見得多了,就是沒見過年紀這么大的。好在他回去了,應當會拿“大將軍”當祖宗一樣供著。

    此時天色還早,無事。便出了長安城,一路走到少陵原去。日頭西斜之時,就站在了清宛家墻外。暮色鍍上泥墻,我靜立在墻下,聽著風吹動著從墻的另一端爬過來的翠色藤蔓和傳來的笑語,那只有如同春日般明媚的少女才有的歡笑。聽了一會,就學一聲烏鴉叫煞風景。之后那笑聲喧囂了一陣便漸漸平息,完全寂然了。

    我似乎能看到,在墻那一頭,清宛那些女伴如飄飛的落花般散去。然后,她離了秋千架,走到我面前,我們之間只隔了一堵墻。

    “是你嗎?”她輕問。

    我不答。

    “我知道你在。”她輕笑。

    我不語。

    “你不在這里,這惱人的烏鴉。”她輕嘆。

    我在寂然中等了一小會,然后扯住藤蔓,縱身躍到墻頭,看到清宛坐在秋千上,膝上攤開一卷竹簡。

    “將仲子兮,無逾我里,無折我樹杞。”她沒有抬頭,依然坐在秋千上,望著膝上竹簡,口里慢慢吟誦著,風吹動她額前的發(fā)。

    “偏折?!蔽倚χ巯乱恢еG葉的梅樹枝杈。

    清宛望著我笑了笑,露出一臉無可奈何的神氣,卷起竹簡,輕巧地跳下秋千架。

    “城北的桃花開了,你帶我去看嗎?”她立在庭中問。

    “城北的桃花開了,我當然帶你去看?!?/br>
    清宛笑吟吟的將手遞過來,我俯下身去,快要抓住她的指尖,琴音散了。

    將古琴置在臥榻一側,閉了眼,回想那個與林慮有著相同面孔的溫柔女子,她的笑容。那笑容早在一千年前就已散了。

    我不明白,為何我們在夢中相親相愛,夢醒卻又形同陌路。心有不甘,便再次撫琴,入夢。

    我的父親在楊柳依依的時節(jié)歸來。

    當曠夫子一手拎了壺酒,滿面紅光,將父親領進大門時,我并沒有認出他。

    他衣裳破爛,黑了,瘦了,人卻是更加精神。

    我以為我恨他,也以為母親,大哥和三弟都恨他,可他回來時,我們卻全都泣不成聲。

    父親對于十年未見的家人的哭泣報之以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然后將全部的熱情給了那個從未謀面的親人——那生得粉雕玉琢的孫兒虎君。

    當時,全家也唯有虎君保持好心態(tài),對著父親傻乎乎地笑,又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扯他白胡子,父親當即回擊,一雙大手分別揪住虎君兩根羊角辮,搞得我那潑辣非常的胡姬嫂嫂也是熱淚盈眶。

    聽曠夫子說,父親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