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思空點點頭：“極有可能，我燒了他四萬石糧草，他便串通卓勒泰來劫我們的糧草?！?/br>
“無恥！”元南聿厲聲道，“為爭皇位，堂堂大晟長皇子，居然與蠻夷狼狽為jian，這與賣國何異！”

“就算我們知道，也沒有證據(jù)?！毖嗨伎漳氐溃爸皇侨缃?，確實是腹背受敵了?！?/br>
廣寧形勢本就危險，此時糧草被劫，又有陳霂暗助卓勒泰，簡直是雪上加霜，難道真是天要亡遼東嗎。

封野揉了揉眉心：“闕忘，你先下去修養(yǎng)，傳徐楓來見我?！?/br>
元南聿拱手道：“是?！?/br>
燕思空起身道：“我送他回去，然后去看看魂兒?！?/br>
封野頷首默許。

兄弟倆一同出了門。

燕思空擔憂地看著元南聿：“聿兒，你的傷……”

“皮rou傷，不礙事?！痹享材且浑p眼眸滿是戾氣地盯著前方，仿佛眼前還是一片膠著地戰(zhàn)場，和讓他恨不能除之而后快的敵人。

“我陪你回府療傷。”

“不必了?！痹享裁懔τ闷匠５恼Z調(diào)說道，“二哥，你去忙你的，我先把傷兵安置了?！?/br>
“不行，你先處理傷口?！?/br>
“我是醫(yī)者，我心里有數(shù)，沒事的?！痹享采钗豢跉?，深深地望著燕思空，“二哥，我們一定能守住遼東，就像二十年前那樣，對不對？”

燕思空篤定道：“對，卓勒泰今生今世，都別妄想踏入廣寧半步?！?/br>
元南聿用力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去了。

燕思空張了張嘴，規(guī)勸的話，最終還是忍了回去。他知道，對于元南聿來說，敗給誰，都比不上敗在陳霂手中更憋屈、更令人痛恨。

盡管與之實際交鋒的是卓勒泰的朵顏衛(wèi)，但陳霂的陰影就在背后，如何能視而不見。

燕思空心疼極了元南聿，卻無可奈何。

都說誰也無法替誰受難，可為何替他流放的是元南聿，替他受墨刑不能以面示人的是元南聿，替他遭陳霂羞辱的，也是元南聿，而他這個傻弟弟，在想起來一切以后，卻對他沒有絲毫怨言。

他欠元家的，一輩子都還不完。

——

送走元南聿后，燕思空去驛館看封魂。

大約是隨著封野出征了太多次，此次中伏中的混戰(zhàn)，看來對它絲毫沒有影響，它正慢騰騰地撕扯著羊rou，身邊還圍著好幾匹狼。

見燕思空進門，那幾匹狼都防備地站了起來，朝他齜牙咧嘴。

封魂低低地吼了一聲，它們?nèi)脊怨宰铝恕?/br>
“魂兒。”燕思空走了過來，看著封魂鬢邊的皮毛已然灰白，體格也不如從前壯碩了，心里陣陣地難過。

封魂也站起身，走到燕思空面前，還像從前那樣用碩大的腦袋去頂他的胸口，他忍不住抱住了封魂的腦袋。

昔年那威風凜凜、壯若獅虎的獨目巨狼，已垂垂老矣，想來這世上最厲害的一把刀，便是光陰，殺盡天上地下人間的一切，卻不流一滴血，也無從防備。

燕思空一時悲從中來。

封魂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傷感，伸出舌頭舔著他的臉，口中發(fā)出嗚嗚地細小聲音。

燕思空用力揉著封魂厚實的皮毛，輕聲說：“魂兒，你能來遼東真是太好了，我很想你。”

封魂繼續(xù)嗚嗚叫著。

燕思空的唇角漾起一抹溫和地笑：“這些都是你的孩子吧，長得真好，可惜都沒有你這么大、這么威風?！?/br>
那幾匹狼眼饞地看著地上的羊rou，但沒有封魂的允許，沒有一頭敢上前。

他陪著封魂席地而坐，看著它吃rou，與它輕聲說著話，想著頭一次自己見到它時，嚇得縮在墻角不敢動彈，仿佛還是昨天的事，一眨眼，其實已過去了十年。

過了許久，屋門被推開了。

燕思空不用轉(zhuǎn)頭，也知道來人是封野。

封魂甩下了嘴里的rou，激動地撲向了封野，封野一把抱住了它，聲音在顫：“魂兒?！?/br>
封魂嗚嗚地叫著，拼命往封野身上拱，像是恨不能與其融為一體般，毫無保留地表達著自己的思念。

封野不斷地安撫著它，許久，才令它平靜下來。

“魂兒說它要一直跟著我?！狈庖拜p聲說，“無論我去哪里?！?/br>
燕思空撫摸著封魂的背脊：“狼比人忠貞?！?/br>
封野眼底閃過一抹黯然：“你知道嗎，當初是魂兒將那片喜帕找出來的?！?/br>
燕思空驚訝地看著封野。

“那喜帕，被一個與你身形相仿、但已經(jīng)燒得面目全非的人握在手里，我當時真的以為那是……”回想起那一幕，封野還會因恐懼而瑟瑟發(fā)抖，當他以為這世間再無燕思空時，他只想隨著一起赴黃泉，“后來，我找仵作驗尸，發(fā)現(xiàn)那人死于劍傷，才確信那不是你。”

燕思空心想，能這樣做的，只有阿力了，他沒想到阿力這么機敏，便是怕封野會找他，才想到尋一具死尸造成自己已死的假象，可惜，并未奏效。

封野展臂將燕思空抱在了懷中。

燕思空的身體僵了僵，但并未反應(yīng)。

倆人便像從前那樣，擁抱著靠在封魂身上，看似一切都沒有變，其實全都變了。

封野貼著燕思空的面頰，輕聲說：“那時候我就想，只要你活著，讓我做什么都行?！?/br>
燕思空沒有說話。

封野收緊了手臂，柔軟的唇輕吻著燕思空的耳廓、脖頸：“若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抱著你，把我的命拿去都行?！?/br>
面對封野的親昵，燕思空感到頭皮發(fā)麻，他忍了又忍，還是暗暗掙扎了起來。

感受到懷中人的抗拒，封野立刻停了下來，他難掩失落，在燕思空耳邊說道：“別怕，你不愿意，我絕不勉強你?！?/br>
“那便放開我?！?/br>
“我只是抱著你?！狈庖柏澙返丶橙≈嗨伎掌つw中那溫熱的氣息，“只是抱著。”

燕思空忍不住出言諷刺：“卻不知狼王這么喜歡自討沒趣?！?/br>
“你給的，什么都好?！狈庖昂敛华q豫地說道。

燕思空皺起了眉。

封野抓起他的手指，溫柔地擺弄著：“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是憂心，但當年的廣寧，比現(xiàn)在孱弱太多，卻依舊擋住了卓勒泰的十萬大軍，所以你要有信心，我拼盡全力，也會收住廣寧，守住遼東?！?/br>
燕思空沉吟片刻：“若只有卓勒泰，我還不懼他，我更擔心陳霂?！?/br>
“我已命人放出陳霂與卓勒泰私通叛國的傳言，看他如何應(yīng)對天下人的質(zhì)疑，如今，他也只敢在暗地里興風作浪?！?/br>
“他可不是畏懼人言之人?！毖嗨伎绽涞?，“何況成王敗寇，只要當了皇帝，誰還敢說他半字不是，你可想過，若他與卓勒泰同時開戰(zhàn)，當如何？”

封野凝重道：“那是最糟的情況，也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內(nèi)憂外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