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驁聞言，微微揚(yáng)眉，他既然存了管著田榕的意思，便循循引導(dǎo)他道：“嗯，你有心便好，日后天下紛雜，這便是你的立身之基。不過你更要知道，世家大族大都看不上我等出身寒門，你若要效力，這回便得效力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別再像之前那樣錯信了別人，釀及身禍了?！?/br>
田榕眨了眨眼，道：“……我還能給是誰效力，我就幫著你便好了，驁兄你總不會害我，也不會丟下我不管罷？反正我已經(jīng)想好了！”

“……你愿意幫我？”古驁問道。

田榕點(diǎn)點(diǎn)頭：“蕭先生今天與我說了，他收我為弟子，便是看在我與你兩人的份上。他說，若是我一人，他卻是不收的。他還說，收弟子如押寶，他押寶的是我們兩個，卻不是我一個?！?/br>
古驁微微一怔，他本還想摸索著怎么把田榕攢在手心里，可卻沒想到這位蕭先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暗中助了自己一臂之力，連自己管教田榕的因由，都如此不著聲色地為自己鋪墊好了，于是古驁便道：“既然如此，日后我們兄弟該同心同德。你若有什么事，萬萬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瞞著我了，有事便要與我說。以后有些疑惑你不懂的，也務(wù)必來問我。你想做什么定奪，心里有什么打算，也得我許意了才行?！?/br>
田榕聽見古驁如此說，倒也不以為意，當(dāng)下只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本就是要跟著你的！”

古驁細(xì)細(xì)忖度著田榕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道：“蕭先生對田榕，尚還是誘之以利，若有一天利無，我就擔(dān)心田榕還是要與我分道揚(yáng)鑣。這些日子我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令田榕長久跟在我身邊?！?/br>
見田榕懷中還抱了一卷從不曾見過的，古驁便隨口問了一句，“這是何書？”

“蕭先生給我，令我三日之內(nèi)看完。”

古驁?jiān)缇椭捞镩挪幌矚g看書，不禁問：“三日能看完？”

田榕笑道：“這本書寫得都是我想看的，我都已經(jīng)看了一半了，三天怎么看不完？”

古驁微微挑眉，見田榕倒終于有了兩分認(rèn)真，心中便想道：“他總算是有些出息了，日后我對于他，得徐徐圖之，總要讓他真正歸附于我才好?！?/br>
又想：“田榕之前那樣荒廢的性子，如今學(xué)問對了胃口，倒也并非不愿意致力?？磥硎俏抑氨陕?，他喜歡小道，我卻和他講大道，這不是我的迂腐是什么？既然田榕也是能調(diào)教的；看來世上之人，果然如夫子所說，所謂智愚、勇怯、利鈍，雖然根性不同，習(xí)氣也相異，卻都是有教化之方的。

如今寒門式微，齊老爺能那樣盛氣凌人，便是因?yàn)楹T中人，有機(jī)會一展所長者少，而世家族子，有門路傾盡所學(xué)者多，兩者高下相異，才造就如此盛衰之勢。我與田榕僥幸得機(jī)緣，入學(xué)山云書院，終于立足。看來其實(shí)并非寒門事事不如世家，而是出身低微者多生不逢時，無法嶄露頭角而已?！?/br>
想到這里，古驁又看了看興致高昂的田榕，不禁在心下嘆了一口氣：“由此亦知，我日后勸人，不能如此直言了。以前我以為這是諍友之節(jié)，但其實(shí)不是。若一開始我便用小道勸田榕，而不是板起臉來與他說大道，說不定他早就聽了我的，也能改過了?？晌覅s拘泥在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上，如今一看，未必就對。

我既然真心為他好，便該不拘于小節(jié)。仁義是骨，口舌是皮。我沒將他勸動，他因此失了足，反倒是我搬弄才學(xué)害了他了。這是我本末倒置，將仁義放在了口舌上，卻未放在心中。”

又延而思慮道：“看來古人直心而言，不是想到什么就直說，而是心中赤誠，為人謀忠，但是說話方式卻要深遠(yuǎn)巧妙，亦要因材施教。”

思及此處，古驁就打算嘗試著褒贊田榕幾句，便道：“榕弟，你現(xiàn)在如此上進(jìn)，我為你欣慰，愿你早日成才，能縱橫于國。”

田榕抬眼，撓頭道：“……縱橫于國……這還是難，但是的確有趣！”

古驁微微一笑：“可不是有趣？你日后若能將這本中所記，付諸于行，那才更是有趣！”

田榕好久沒有和古驁交心，如今見古驁夸他，眼淚都要感動的流下來：“嗯！我知道！”

第33章

古驁于是話別了田榕，這便動身下山。這日云山蒼翠，有股幽靜之感，古驁順著曲徑小路，一步步踏著青石階沿途而下。忽見一襲飛鳥劃過天際，沒入身后的群山之中，古驁不禁仰頭回首而望：“我何時才能像這飛鳥一般，在天下翱翔呢？”

見飛鳥終于沒入林中，古驁仰嘆駐足，回看山色，只見遠(yuǎn)處的山云書院，正杳杳佇立在群山之間，又一襲清泉從山中淌過，恰流經(jīng)那樓閣錯落，遙遙看去，倒真有股“樓壓清泉山滿坐，風(fēng)澈水涼誰忍臥”的仙姿。

古驁沉浸在這山水美景中，嘴角也不禁帶了弧度，意態(tài)悠閑地繼續(xù)走著。行至半山腰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喊他：“……嘿！那個小娃子！”

古驁回頭一看，只見一位華發(fā)斑斑的挑夫，一身粗衣短褐，正坐在山腰處的怪石上小憩，身旁放著兩只空桶，一條扁擔(dān)——正是那日教自己挑水口訣的老者，古驁會過意來，便笑著走上前去，問道：“老伯，今天也挑水呀？”

那老者笑道：“可不是？小娃子，老叟適才看你從書院路上過來，我要問，你可是在里面上學(xué)的么？”

古驁點(diǎn)點(diǎn)頭，道：“正是?！?/br>
老者看了看古驁，道：“老叟問你一句話，小娃子可別不高興……”

古驁點(diǎn)點(diǎn)頭：“老伯請問?！?/br>
老者好奇地道：“我就是想問，小娃子，你是大姓的么？”

古驁知道大姓說得就是世家了，便搖搖頭：“我不是大姓的，我是從山里出來的。”

老者不禁奇道：“哎呀！不是大姓的，也能進(jìn)里面讀書？”

古驁道：“書院求學(xué)的人，并非都是大姓的。雖然大姓者多，但也有不看出身，看才學(xué)的。”

那老者將古驁打量了一番，目光中透出些欽佩道：“你既是山云書院的小學(xué)子，老叟適才叫你小娃子，倒是失禮了！該叫你小學(xué)子才是哩！”

古驁笑道：“這倒沒什么?！?/br>
那老者繼而又感嘆道：“你這位小學(xué)子，可真是好命哇……老叟村子里，也有其他小娃子像你這么大哩，可惜了！想讀書，但沒人教……來過三四個夫子，教了不到一年，都走了……可誰不想念書得個前程？卻連一個夫子也盼不來，唉！”

古驁知道從小給自己啟蒙的簡夫子便是田家聘來的，還以為只要是寒門愿意下聘，從師不是難事。他還從不知原來有聘不到夫子的時候，便疑惑問道：“怎么就請不到呢？”

那老者搖頭喪氣道：“山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