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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不客居京城,各諸侯王無需年年來朝——那四方天下,豈不是再一次回到了分崩離析的邊緣?不僅如此,此番大敗,亦開了封寒門之人為王的先河!從前先帝在朝中提過那么多次,想封呂謀忠為侯,最后都不了了之,可如今,寒門之人——竟可稱王了!……雍馳是他們的中心,亦是他們的希望?;①S諸將守在雍馳的帳中,想聆聽他關(guān)于今后該如何的教誨……來的時候,覺得天下都在馬蹄之下,回的時候,卻發(fā)覺了古道悠悠,山高路遠(yuǎn)。烏騅被絆馬索傷了腳,雍馳此時不再騎馬,而是靠在馬車中假寐,他腦中不斷地思索著,此番回朝,定有一班老家伙吹胡子瞪眼,勸他歸政于帝,他究竟該如何將朝綱再次握于手中?又如何再將五王一一掌控于天子門下?想著想著,他的眼中浸滿了血絲,到了夜晚更深,他才靠在馬車?yán)锼チ恕?/br>一開始是一片混沌,夢中的雍馳有些無措地騎著烏騅,立在一片荒涼的原野上。這時面前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那張臉雍馳明明認(rèn)得的,卻不記得他叫什么名字。那個男人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雍馳,也許是氣勢太強(qiáng),雍馳忽然身形不穩(wěn),從馬上摔落。“攝政王,別來無恙?”冰冷的話語響在耳畔,雍馳霎時間便記起來了,這個人是古驁!是古驁!雍馳轉(zhuǎn)身便在無盡的虛空中奔跑著,他用盡了力氣,死命地奔跑著,夢中的他對自己說:“我不能被抓住了!我身負(fù)重振天下世家的重任!我決不能被抓住了!”可是腳上卻軟綿綿的,怎么也跑不快,被人冷不丁地拍了一下肩膀,雍馳回過頭,卻見古驁正在笑著望他。而古驁身后,擺放著一口鍘刀。看到了鍘刀,雍馳后知后覺地心道:“他要?dú)⒘宋?。?/br>果然古驁?zhí)鹗志妥鹩厚Y的領(lǐng)子,朝那鍘刀口拖去,“那個鍘刀是假的!”雍馳想,“可我不能死,我還有未竟之業(yè)沒有完成,振興世家不能沒有我……他想給我提條件,我姑且答應(yīng)了他。只要能活下來,總有報仇的一天?!?/br>身前拖著自己的古驁卻忽然不動了,回過頭,挑眉:“你想報仇?”他看見古驁的身軀忽然從王服中掙裂出來,變成了一只猛獸,朝他撲來!他的衣衫被撕碎了,感到黏濕的感覺,他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口,卻見那猛獸正在舔他。他再仔細(xì)看去,卻見那猛獸的眼睛變成了仇牧哀傷的眼神:“我父親死了!我都沒有去報仇,我到底虧欠你什么?你還要找我報仇?”雍馳道:“不是你,我是要找古驁報仇,還有廖去疾,不……你也參了一腳,你也不是好東西!”這時仇牧的臉僵硬了,露出如泣的模樣,這時那野獸如畫皮般撕下一張人臉,再一次露出了古驁的面容。古驁玩味地看著他:“你是想找我報仇么?”雍馳冷笑了一聲:“食你rou,寢你皮,方才解我心頭之恨。”“那你怎么做到呢?”古驁問他,然后指了指自己。順著古驁的手指望去,卻見古驁的身體仍然保持野獸的形態(tài),正死死地壓住自己。古驁的手再一次觸及他的前胸,雍馳忽然一把拔下古驁頭頂?shù)聂⒆?,狠狠地插進(jìn)了古驁的脖頸。一下子,雍馳就醒了。黑暗中,逃脫了夢魘的雍馳,在馬車?yán)锎罂诘卮瓪狻?/br>他怎么又想起那個了呢?一定是他太累了,所以被壓抑于記憶深處的東西,才會翻涌而出。雍馳幼時在雍府中玩耍,曾被一個雍家青年——算起來還是他的小叔叔——捂住了嘴巴,拖進(jìn)了草叢。那人垂涎欲滴地壓著他,嘴里噴出熱氣地喘息著,那模樣令雍馳作嘔,趁著他費(fèi)力地去解自己衣服的時候,雍馳抽下了那人頭上的簪子,從他頸上插了進(jìn)去,鮮血熱稠稠的,噴了雍馳一臉……當(dāng)初碰巧路過的雍相,親自處理了此事,小叔叔不久便被宣布為暴斃而亡,而雍馳也從此被雍相特別地照顧起來。雖然只是族子,卻能接受與嫡長一樣的教育,能隨意進(jìn)出內(nèi)府,能擁有所有得寵的孩子才能擁有的一切。而那件丑事被掩藏得極好,乃至于雍馳后來都覺得,此事或許并沒有發(fā)生過,或許只是自己的一個夢。可雍馳卻實(shí)實(shí)在在地改變了,他變得好學(xué)上進(jìn),變得不再那么頑劣,他開始對權(quán)力和武功有著異乎常人偏執(zhí),那次手上初染了鮮血,仿佛給他開了一扇新的窗。他還記得自己裹著毯子坐在簾后,看著雍相將一些下人一個一個地杖斃的情景。血的腥味,飄入了鼻端。也許是從那時起,雍馳便發(fā)現(xiàn)了自己異乎常人的天賦,那便是擅長陰謀;亦是從那時起,雍馳心中漸漸有了匡合世家的志向……他不需要別人用容貌來評判他,他希望所有人都畏懼他的權(quán)力。受封攝政王的那一日夜里,雍馳獨(dú)自一人在院中喝酒賞月,沒有叫楚氏,那是屬于他一個人的時光。要說當(dāng)初為什么新婚時沉迷閨閣,也許是那黑暗掩藏的陰影太深,令他每每見到各色驚艷的目光掠過,都十分不喜,而楚氏的出現(xiàn)給了他放縱的理由。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難過美人關(guān)的,也就是英雄了吧。他希望得到他人的嫉妒,而非愛慕。可是未曾料到,那原本已經(jīng)許久許久不再憶起,即使憶起卻能一笑置之的往事,如今卻再一次以猙獰的面目,出現(xiàn)在他的夢魘。他明明早就不在意了的……他不是早就告訴了自己,古驁貪圖漢王之名,其志不足為慮了么?為什么還會做那樣的夢?他不是一直在籌謀如何扳回一城么?怎么夢境中卻是那么壓抑?古驁北出戎地,乃是置身于險,到時候自己在朝廷隨便掣肘一二,就能令他身死名滅!至于廖家,其他幾王本就忌憚廖家地廣人多,麾下英才聚集,想要挑起他們不和,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自己昨日論削藩時,就是如此與諸虎賁將領(lǐng)言說。……按講……自己只要再次控制朝廷,今后便可再有作為……為什么明明已經(jīng)回到了虎賁軍中,為何卻忽然憶起了幼年舊事?……為何,這次那個人的面容卻是古驁……雍馳在黑暗中終于平復(fù)了呼吸。會出現(xiàn)那個夢,雍馳想,一定是他太恨古驁了。恨他壞了自己的大計,恨他羞辱自己,恨他出身寒門卻同樣位列諸侯,恨他……在這樣漆黑而寂靜的夜里,雍馳放縱著自己的心怨。他并未發(fā)覺,當(dāng)時在陽光下,封王的高臺上,他早就覺得古驁不足為慮了,可如今卻這般恨他,又是為何呢?而出現(xiàn)在雍馳夢里的古驁,此時趁著晚秋時日不多,正緊鑼密鼓地籌備第二年初春,整軍準(zhǔn)備北上出天水抗戎之事。這些日子里,古驁?jiān)跐h中做了幾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