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對蛇不好?！?/br>
    唐嘉源搖頭，伸手撫摸著蛇滑溜溜的身體：“我這蛇可不是一般的蛇，除非是鳳凰，誰也斗不過它?！?/br>
    言語間是無比自信，一雙眼睛像蛇眼一樣總是那么盯著別人，帶著幾分冷漠和怨毒。

    “今年帝汶失蹤了五個人?！边B燁冷冷道，目光如一把刀子直直戳過去，“是你們干的嗎？”

    唐嘉源一笑，嘲諷道：“聽說朝廷專門成立了個機構(gòu)？可惜就是掛羊頭賣狗rou，怎么可能抓得到我們！你們連家倒是逍遙自在，如今也不必假惺惺地擔心民眾了?！?/br>
    “你今天敢孤身前來，肯定是有萬全準備咯？”連燁不怒反笑，手卻緊緊握住了劍柄。

    “既然你那么蠢看不出來，我就直說好了?！碧萍卧茨昧艘桓曜?，輕輕敲著碗，一條一條地念了起來。

    滿室俱靜，只能聽見筷子落在碗上的清脆響聲，以及唐嘉源詭異的笑聲。

    “第一，這兩條蛇都是毒中之王，是連續(xù)一百次的蠱王，除非是鳳凰，否則誰擋殺誰！”

    筷子敲在碗上，竟讓人不自覺聯(lián)想到了木魚，只是后者帶來平安，前者只有殺戮。

    “第二，我已經(jīng)提前在你們的白蟹里下了毒，連家的解藥最多只能解一半?！?/br>
    聲音很慢，像是來自地獄一般。

    “第三，小狐貍欠過我人情?！碧萍卧炊⒅吭滦Φ溃八运荒艹鍪?。”

    “誰欠你人情了！”霜晨月立刻反駁。

    “沒有嗎？”唐嘉源笑道，“我可記得七年前你掉進唐家的山洞里，還是我把你放了出去。”

    連燁看了霜晨月一眼。

    霜晨月只能點頭，承認有這回事：“但是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了，你也已經(jīng)今非昔比了，我當時是說過來日報答，但絕對不會是這種報答?！?/br>
    “怎么，嫌棄我了？”唐嘉源從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冷笑，看著連燁道，“果然你們女人就是喜歡有錢人，自然是看不上我了?！?/br>
    唐嘉源盯著霜晨月的眼睛，笑得很是詭異，輕聲道：“小狐貍，你當時說過，以身相許來著?！?/br>
    “你胡說！”霜晨月有些意外，但立刻穩(wěn)住心神，淡淡道，“你不要忘記，那是你給我下了毒，逼我說的。”

    唐嘉源湊近一些，頭上的蛇嘶嘶吐著信子：“可是你敢說，你當時沒有喜歡過我？我可是照顧了你三天三夜，為了你還挨了打，你就這么恩將仇報的？”

    霜晨月沉默了，過了一會才開口，聲音有些?。骸澳阕兞?。”

    “不錯，我是變了，可這都是因為你！”唐嘉源猛地一拍桌子，冷笑道，“你當時怎么說的？你會來救我出去，可你再也沒有來，我一步一步走到現(xiàn)在，你以為我還回得了頭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眸子里多了幾分不甘、黯然，以及心愛之物被搶走的暴怒。

    霜晨月下意識地看了看連燁。

    連燁輕輕搖頭，伸手握住她的手，目光是熟悉的溫暖和自信。

    霜晨月松了一口氣，道：“江湖那么大，沒有緣分再見，也就罷了?！?/br>
    “誰說的沒有緣分？”唐嘉源笑得奇詭，陰森森地道，“既然遇到了，我就要把你帶走了?！?/br>
    霜晨月垂下眼簾，驀地想起了歸夜。

    他們都是需要被拯救的人，需要一個人用她的全部耐心去救贖，可是她不是圣人，也不是佛，她幫不了所有人。

    這種時候，就會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想著也許是自己害了他。

    “你不用自責。”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有些人，你救不了?！?/br>
    霜晨月感激地看了一眼連燁，點點頭，享受著他慣例的揉腦袋。

    唐嘉源拍桌子起身，就那么大大咧咧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的不是劍，不是刀，而是……一條蜈蚣。

    連燁站了起來，安撫地捏了捏霜晨月的小臉，沖她笑了笑。

    霜晨月看著屋子里對峙的二人，感覺心里一團亂糟糟的，像是打翻了的茶水一般無法收拾。

    她記得那幾天時光，而且記得清清楚楚，正因為如此，心里才會有些許愧疚。

    那年她去了西北，大漠黃沙，然后被卷入流沙之中，誤入唐家的山洞。

    現(xiàn)在想起來，她也不敢相信，在滿洞的黑蝙蝠中，居然出現(xiàn)了一個少年。

    少年生得很是白凈，話語間卻是邊塞特有的粗獷。他救了她，照顧了她好幾天，為此被家里人打了也在所不惜。

    他說他叫唐嘉源，他不喜歡用毒，可是家里逼著他學。

    他說他也想看看江南的煙雨，他問她，能不能帶自己一起闖江湖。

    他不是什么善茬，他給她下了毒，逼著她說出以身相許才肯解毒。

    后來她許諾，如果有機會一定去幫他，他傻傻笑著，說會等著她。

    此去經(jīng)年，再見時，已經(jīng)滄海桑田了。年少時的誓言，總是那么的可笑，帶著滿滿的真心，結(jié)局卻往往是一個笑話。

    連燁和林湄看的月亮，她和唐嘉源數(shù)的沙子，都永遠回不去了。

    多么凄美的故事，現(xiàn)在說起來，卻是很好笑，帶著幾分悲涼和無奈。

    霜晨月苦笑一聲，驀地想起她曾經(jīng)問過元絕的問題：“師父，你說要拯救天下蒼生，如果救不過來呢？”

    當時元絕又一次喝得醉醺醺的，斜倚在桂花樹下，懶懶道：“世人如蟻，救一個是一個，救不過來嘛……你又不是神仙，管好自己再說?！?/br>
    元絕這話算是廢話，不過也自有他的道理。

    掃好自己的門前雪，再去管他人的瓦上霜。

    “你先出劍吧?！碧萍卧捶€(wěn)穩(wěn)站在屋子中間，臉上是不屑一顧的笑容。

    連燁想了想，伸手拿來了那把白面紫竹傘，用傘尖對著唐嘉源。

    唐嘉源嗤笑一聲：“沒想到啊，傳說中天賦最高的連家少爺，對付我一個小人還要費那么大周折，真怕一不小心傷了你，珉都豈不是要找我的麻煩？”

    連燁微微一笑，道：“我可不是傻子，自然不會乖乖站在那里讓你打，有武器為什么不用呢？”

    霜晨月點頭，有些緊張地看著他們，心里暗暗佩服連燁。

    唐嘉源的境界實力不算高，但他身上的毒物層出不窮，如果一不小心中了毒，那下場可就比輸了還要難看了。

    如果連燁像其他講究的人一樣只用劍，那可能會輸?shù)煤軕K，幸好他不是什么君子。

    以毒攻毒，以瘋對瘋。

    “你可以放心，你不會受到連家的追殺的?！边B燁笑道，目光卻沉穩(wěn)下來。

    他按著劍柄，一字一句地說：“因為我會殺了你?！?/br>
    此言一出，霜晨月嚇了一跳，心里有些擔心，但卻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

    連燁很少說出這種話，除非對方已經(jīng)觸到了他的底線，否則他寧可饒別人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