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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展翼扶著金萬兩,讓他半坐在自己懷里,怕他被冷風吹著,將棉被裹得更緊些,臉貼著臉,心隨著車上上下下的顛著,茫然得找不著方向,好似要被這漆黑冰冷的夜吞沒的一樣。夜深人靜,太醫(yī)院往皇宮的小路上只有馬車前進的聲音回蕩。沈展翼經(jīng)了剛才那一陣的撕心悲痛,衣服幾乎濕透,冷風灌進脖子才終于找回些清醒。他此刻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弘昭,希望弘昭記得他們自小的情分。可即使弘昭愿意救金萬兩一命,違抗蕭棧遺旨是大逆不道,只怕弘昭他也實在不敢,到那時候,他們又要怎么辦?他今夜劫獄,論罪當誅,就算他和金萬兩逃出生天,沈家又要怎么辦?難道要讓整個沈家來為他們二人擔下這罪名嗎?那他們以后又如何能活得安心?原本就是絕境,就算現(xiàn)在有了一絲變數(shù),也只不過是從一個絕境變到另一個絕境而已。他們的未來,就和這黑夜一樣,漫無邊際,沒有出路。沈展翼幾近貪婪的看著著懷中的人,生怕他一睡不醒,也生怕等他醒過來了又要再一次面對生離死別。他到底只是個凡人,就算再堅韌,要在這短短的一夜時間里再經(jīng)受一次剛剛那種絕頂?shù)慕^望,他是真的會崩潰的。“我們……該怎么辦?”沈展翼喃喃念著,看著金萬兩消瘦、蒼白的臉,將嘴唇輕輕的貼在他額頭上。“沈公子,勤政殿到了。”沈展翼回過神來,抱著金萬兩下車,就見勤政殿門外此時已經(jīng)站了十來位大臣,殿內(nèi)燈火通明。弘昭雙眼含淚,正在小太監(jiān)的服侍下?lián)Q孝衣,聽說沈展翼來了,登時松了一口氣,回頭往門口看,卻見沈展翼亦是雙目赤紅的抱著個棉被團進來。“陛下節(jié)哀……”沈展翼進了門就跪下。弘昭這才看清他懷里抱著的原是個人,卻是本應該關(guān)在大牢里的金萬兩。他本來就是怕沈展翼做傻事,一聽說沈府后門守衛(wèi)失蹤,就急急忙忙派了人去大牢,希望能攔住沈展翼前面,阻止他,卻沒想到還是去晚了,沈展翼不但劫了獄,居然還將金萬兩抱到了眼前,心內(nèi)真是酸澀難言,又氣又恨。“你……你們都出去!你留下!”弘昭生氣,跺著腳將殿內(nèi)的人都趕了出去,只留沈展翼。殿外大臣都是一頭霧水,不明白小皇帝生的什么氣,只以為他喪父心傷,都不多言,等著太監(jiān)將制好的孝衣送來。弘昭自己將門一關(guān),瞪著眼看沈展翼。沈展翼怎么不知道他為何發(fā)脾氣?只是現(xiàn)在卻沒有那么多時間安撫、解釋,只能跪著對弘昭直接懇求:“求陛下救雁文一命……”“……沈展翼!你居然真的去劫獄?。 ?/br>“雁文中毒,這毒是太醫(yī)院丁大人配制,他一定有辦法解……”“你知不知道劫獄是殺頭的大罪?你……你連自己性命也不顧了?”“……”弘昭氣急,一屁股蹲坐在門檻上,喘著粗氣看著面前還跪著的沈展翼。過了一會兒,心中到底是又軟了,道:“是父皇要他死,我也不能違抗……你知道的……違抗先皇遺旨,那可是大逆不道、不忠不孝……”沈展翼不出聲,以頭點地。弘昭嘆了一聲:“唉……更何況……父皇還有遺旨,如果這個人活著,你們沈家就要……以窩藏欽犯罪論處……這話連沈相自己也聽到了……你讓我能怎么辦?”怕他不相信,弘昭起身在書案上拿出一卷圣旨來,展開了放在沈展翼面前。這晴天霹靂,徹底斷了沈展翼心中那一絲的僥幸。“你……”弘昭看著沈展翼的神情,心中一時間五味陳雜,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好,你了一聲就閉了口。沈展翼盯著那黃絹上的字,冷得身上都有些打顫。讓他放棄金萬兩,那是在剜他的心。可讓他用沈家上下幾十口的性命換金萬兩一人又何嘗不是在千刀萬剮著他?他看了看圣旨,又看看氣息微弱的金萬兩,終究只能是一閉眼,額頭咚的一聲磕在地上,啞著嗓子低低哀求道:“皇上……看在往日情分上,救一救雁文吧……”弘昭愕然,驚的說不出話來。卻聽沈展翼緊接著哽咽道:“求皇上給他一個光明正大的死法,也給我留一點告別的時間……”“你……你想怎么樣?”弘昭沒明白沈展翼的話。“……讓他多活幾日,過了這個年……判……判個斬首吧……”弘昭聽他語氣,也是難受,不忍心的小聲勸道:“何苦再受一次苦呢……”沈展翼卻含淚道:“我……我只想與他好好告別……”☆、第31章弘昭無話。他想起自己年幼喪母時也曾傷心過分別得太突然,現(xiàn)在連生母的音容笑貌都記不起來了,如今父皇的離去雖是有了心里準備,卻也仍是覺得沒有好好盡孝跟前,總覺得心中有憾,想來沈展翼曾對金雁文癡心一片,自然更是心如刀割,這份想要好好道別的心情也不為過。“好……我答應你……你也節(jié)哀……”弘昭收拾了一下臉上表情,自己開了門,讓太監(jiān)去將丁太醫(yī)傳來,又讓人將勤政殿西暖閣收拾出來,暫且將金萬兩送那處醫(yī)治。國喪要治,登基要準備,弘昭與沈展翼短暫一面之后就忙得不可開交,連夜召大臣進宮,商議一切事宜,對于就在自己身邊的沈展翼和金雁文根本就沒有時間在意,一整夜都在勤政殿里,不曾再出來。丁太醫(yī)原本在蕭棧寢殿跪著,突然被傳到勤政殿,以為是新皇帝喪父悲痛,鬧出了病,卻沒想到竟是讓他去解穿喉的毒。這□□還是十幾年前蕭棧讓他配制的,當時蕭棧就道:“必得無解,穿喉即死?!?/br>所以他研制了近一年的時間,才配出這□□,在一眾鸞鷹衛(wèi)和太醫(yī)的監(jiān)視下,用兩個死囚試毒,所有太醫(yī)都是無法可想,才終于得了蕭棧點頭,將這□□命名為“穿喉”。但丁太醫(yī)自己留了個心眼兒。蕭棧那時想用這□□將人至于必死之地,但由誰能保證他用了藥之后就沒有一次不會后悔的呢?要真是后悔了,不想人死了,又讓他去治呢?所以,他這□□也并非真的是無藥可解,他給自己留了一條退路,以備不時之需。他只看了一眼金萬兩眉間隱隱的黑氣和兩手指甲上慢慢顯現(xiàn)的灰色,就知道他中了“穿喉”。“穿喉”并不是穿喉即死,只是中毒的人當時就會氣息微弱,臉泛土色,四肢冰冷,脈息極緩,就跟新死一般,但其實只要及時催吐,三時辰之內(nèi)對癥醫(yī)治,還能起死回生。只是,這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