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吐不快。

    “你是一個，自我記事起，就從未停止過幻想的夢境?！睏钭禹椀?。

    “我此生最難忘的場景，就是在六歲那年遇到了四歲的你?！?/br>
    “可我的身后還有家族?！?/br>
    “歡兒，輪回路，我先走一步，這一世錯過，也許以后，生生世世都錯過?！?/br>
    他吃力地拉過韋長歡的衣袖：“歡兒，你可否看著我，再喊一聲，子項哥哥?！?/br>
    “我會將你葬在這湖邊，煙雨蒙蒙的江南，”韋長歡硬著心腸，不去看他：“與你很是相配?！?/br>
    “是啊，江南真好，”他慢慢垂下手：“幼時見你不開心，我就想帶你來江南，只我們兩個，春日陪你看桃紅柳綠，夏日陪你賞蓮葉田田，秋日陪你聞丹桂飄香，冬日陪你踩皚皚白霜?！?/br>
    “我并不喜歡江南?！?/br>
    楊子項眸子里的光芒如燃盡的燭火，一點一點黯淡下去，半靠著柳樹的身子一軟，噗通掉入湖里。

    韋長歡猛地往前一探：“子——”

    她伸出的手頓在半空中，過了會，才慢慢收回來。

    月光如白玉，旖旎春/色滿越州。

    韋長歡回去時走的很慢，縱來來往往，流年輾轉(zhuǎn)，幼時情景卻依舊清晰。

    正因為清晰，才更傷人。

    “你別不開心了，”他著急地捶著手：“我的玉佩給你玩……扇子，扇子也給你。”

    “這有什么好玩的，”她只看了一眼便轉(zhuǎn)開了頭：“不要?！?/br>
    “那你想玩什么呢？”他訕訕地將那兩樣?xùn)|西收起。

    “我想騎馬！”

    “你才四歲……我也太小了，”他有些為難：“要不明年……后年，后年我教你騎馬?！?/br>
    “我今天就想騎！”

    “那……我來想辦法?！?/br>
    銀泉山下，海棠湖旁，花還未開，風(fēng)已微醺。

    兩個還沒有馬背高的孩子頭一回騎上了馬，開心又害怕。

    “歡兒meimei，”他牽著韁繩仍有些緊張：“開心嗎？”

    她依舊搖搖頭。

    “可是……”

    “慢死了！”

    她搶過韁繩，揮起小馬鞭重重一抽，馬受驚般大叫一聲，撒開四蹄跑得飛快。

    “哈哈，”迎著吹來的風(fēng)，她興奮道：“這才是騎馬嘛?！?/br>
    “歡兒meimei，”他的聲音聽來有些張皇失措：“快將韁繩給我！”

    “啊——”

    “跪下！”

    二人剛要跌下馬時被及時趕來的楊家下人就下，徑直帶到了越國公府。

    “你騎射不過學(xué)了幾日，就敢如此瞎胡鬧，”楊家大堂主子奴才站了一堆人，楊道寬像是真的動了怒，要當(dāng)眾罰他：“上家法！”

    “楊伯伯，是我——”

    “是孩兒處事不周，請爹爹責(zé)罰?！彼樟宋账母觳玻跋バ袃刹剑刂乜牧艘活^。

    “好，那便賞你十棍家法，”楊道寬絲毫不心軟，目光掃過韋長歡：“來人，將南風(fēng)郡主……”

    “爹！是我硬要帶歡兒meimei去的！”

    “將南風(fēng)郡主送回將軍府，”楊道寬看著楊子項瞇了瞇眼：“你受完家法，再在這院門口，跪一夜。”

    “是?！?/br>
    ………………………………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月色嬋娟，燈火輝煌。

    “歡兒meimei，今日是你七歲生辰，我有東西要送你！”

    “哎，我們?nèi)ツ膬喊。表f長歡被他拉著：“偷跑出來，等會兒又要挨罰?！?/br>
    “挨罰便挨罰吧，”楊子項腳下不停，朝她笑道：“不打緊。”

    兩人跑了好久，最后韋長歡實在跑不動，甩了他的手，氣喘吁吁道：“不跑了，我跑不動了?！?/br>
    卻聽得他輕聲說了聲：“到了?！?/br>
    楊子項指著眼前那條，鋪滿了雞蛋大小花燈的小溪：“十里明燈，璀璨星河?！?/br>
    他又指了指頭頂，韋長歡一仰頭，只見漫天星辰碎光，沒有河中的花燈明亮，卻靈動遼闊。

    “十里明燈，璀璨星河，都送給你。”

    ……………………………………

    韋謹(jǐn)風(fēng)的恕風(fēng)閣里，韋長歡看著告狀的敏文長公主，小嘴抿得緊緊的。

    “老爺，那些奴才們都看見了，是長歡，將長音推下去的?！泵粑拈L公主手里攥著方帕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我沒有！不信你問子項哥哥！”韋長歡聽著敏文長公主顛倒黑白，氣的小臉漲得通紅。

    韋謹(jǐn)風(fēng)背著手，眉間的結(jié)好似打不開：“去請楊家二公子過來一趟?！?/br>
    韋長歡剛示威似地看敏文長公主一眼，卻瞥見她唇邊一抹冷笑，仔細(xì)去看，又沒有了。

    她翹首以盼等了許久，最終等到人來報：“楊二公子身體不適，不便出門?！?/br>
    “你胡說！”她驟然道：“一個時辰前我還跟子項哥哥一塊放了花燈！”

    “歡兒。”韋謹(jǐn)風(fēng)不滿地看了她一眼。

    “老爺，”敏文長公主道：“楊二公子與歡兒交好，為人又知恥明禮，還是莫要為難了他?！?/br>
    “是她想推我，卻推錯了云栽，后來又自己跳下去的！”

    “老爺！今日是長歡生辰，長音她一片好心去給她送生辰禮，不想……”敏文長公主拿帕子抹了抹眼睛：“正月里的天，長音落了水，這會兒已經(jīng)發(fā)熱了……”

    “請王太醫(yī)來看看，”他對敏文長公主道，接著轉(zhuǎn)向韋長歡：“你給我去世安堂跪著！”

    “我不去！”韋長歡便朝外跑邊喊道：“我沒錯，我不跪！”

    “給我攔住她！”

    不知是下人們故意放水，還是韋長歡太想去越國公府問個究竟，她一路順順利利地到了越國公府，也順利地見到了楊子項。

    “你今日，為什么不來?！?/br>
    “我……不能去?！?/br>
    “為什么?！?/br>
    他好半晌才道：“歡兒，你日后，還是與長公主好好相處吧，她是……你母親，也是，今上親妹?！?/br>
    “我明白了。”她愣了愣，覺得心里有個小角落正在慢慢崩塌，可表面卻平靜地不得了。

    她剛出了越國公府的大門，便被隨后而至的將軍府的人帶回去了。

    韋謹(jǐn)風(fēng)親自將她帶去了世安堂，按著她跪下，她跪了一日一夜，跪到高燒昏迷，也拒不認(rèn)錯。

    后來，她便去了南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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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雖長，終有盡時，所幸如今，她已不是孤身一人。

    她方才出來的那扇窗還開著，恰好能看見酣睡的無心，和守在她身旁的巖秀。

    “巖秀。”她站在窗外喊了一聲。

    “你回來了?！彼哌^來，神色也不好。

    “巖秀，”她隔著窗臺撲進他懷里：“我爹他……”

    “我正要……告訴你，”巖秀環(huán)住她：“我們明日，啟程去汴州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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